“不,魏国要保昌平君。你们保得越厉害,秦王下手才会越狠。”
魏假暗自沉吟,笑容逐渐舒展。
此等美事,损人利己不担风险,不做白不做。
“先生之言,魏假受教。魏廷遍布秦国眼线,或许就是你那位好师兄的手笔。”他抚着龙阳君的背,笑向张良:“你我不方便见面,以后往来消息,见他如同见我。”
张良轻点头与龙阳君见礼。
龙阳君笑:“你最好还是睡着,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王密会过醒着的你。”
张良扑哧一笑:“好好好,我这便睡下。明日还要差人找你王要说法呢!”
三人俱都笑了,张良就真的躺了下去。
魏假和龙阳君接着把户律批完,才让人把张良抬出去扔给项伯。
项伯背着张良回到住处,看着好好的人奄奄一息,骂了一整夜的娘。
张良见他伤心便决定死睡,让这位憨兄明日去魏廷闹给秦国细作看。
可是,睡,定然是睡不着的,他便眯着眼睛想下一步的路。
魏国搞定,先顺道去齐,再北上入燕,到蓟城就能见到荆轲了!
张良迫不及待想与荆轲分享这吞天之计,荆轲也迫不及待要见张良。
可是,南北两隔阴差阳错,可怜的荆轲只能一个人在燕国死扛。
他常在桥心驻足,遥望家中没有自己的模样。
若乐馆无课,若无人来请,高渐离喜欢调琴弄弦记谱,一入神就茶饭不思。
因身疾未愈,因心伤未去,琴姬终日恹恹以药续命,只有乐声才能惹出半丝生趣。
这样也很好,二弟与琴姬本该是知音人,然而……
他与高渐离一眼便能见心,他与琴姬一声便知悲喜,可高渐离与琴姬……
知音的知音未必是知音,荆轲挑女人的眼光,高渐离半点都不想恭维。
青眼的青眼未必是青眼,荆轲交朋友的准则,琴姬也一点都不能理解。
琴姬见得他来,微微抬眸便低下头去,因缘交错,怨恨比爱慕要多。
那夜东宫设宴,指下声遇了知音人,本以为人生一大幸事,岂料转眼乐极生悲。
天地万籁从此只能目见耳闻,不能再鸣于指间,失琴之痛甚于为无情所伤。
两人心照不宣,三人对面成难堪,唯有一人窗下跌倒,笑得牙花儿抖辫花儿颤。
“哎呀呀!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琴姬只懂乐,高渐离嫌烦,爷爷终日高睡,所以,姑娘每天都要积攒一大堆问题等荆轲回来问。
千言《商君书》,一段强国史,秦国崛起之路看得崽儿热血沸腾,问题是:“秦行商君之法而国力大盛,可卫鞅本是卫国国君之子,为何不将强国之法用在卫国,却便宜了秦国?”
荆轲无奈一笑:“卫君不识英雄,秦公知人善任。”
“秦公知人善任……那,现在的秦王也知人善任吗?”
荆轲怔住,他没想到孩子会问这个问题,纵然他有点不想承认,但答案是肯定的。
“自他即位以来,我从未听闻他因私情而耽误过一件国事。”
“他真有那么厉害,能从不犯错吗?”
“错,人人都会犯。他只是,改得比较快。”
“那也好,知错就改总比明知故犯要好。”
荆轲又是一怔,没想到孩子无心一句竟道出他的困境。
燕丹明知故犯,荆轲不得不将错就错,“行危求安”是鞠武和荆轲对燕丹的共同判断。
燕丹的对手秦王,荒唐事也做下一箩筐,好在肯听人话大事从来不糊涂。
“爷爷说他多疑又奸诈,这么说来也不是那么混蛋嘛!”
“噗!你爷爷说的没错,秦王啊,就是一个知错就改又奸诈多疑的混蛋啊!”
啊?
她摸摸脑袋又犯糊涂,不由得喃喃:“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我……”
清河红脸,好似打听他是件很可耻的事,可她没有想攀龙附凤,只是好奇,很好奇。
她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在忘却了义父的时候,他又出现在生命里,好朦胧又好奇妙。
王贲叔叔说他好,赵国人骂他坏,爷爷欲说还休反倒生出一层神秘来。
“大哥哥,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同别人讲。”
“好。”
听完清河的悄悄话,荆轲三度发怔,这才觉出她眉眼确有几分熟识。
“原来是她?”
“谁?”
“呃……秦王,没想到他是你养父。”
“我也没想到。好后悔,那日若见过了,或许我就不想了。”
“我正好要去见他,可以帮你带句话。”
“可是……爷爷不想我认他。他是天子,我是平民,我……”
“那就不要告诉爷爷。”
小姑娘已经到了不听话的年纪,小脑瓜一转就把头点成捣蒜。
庆都送过她一身宫衣,在东海给妹妹寻的海螺正好请大哥哥还赠。
既给妹妹去了信,那么有四年养育之恩的从母似乎也该问个平安。
与庆都有千言万语只恨简牍太短,从未谋面的养父母,抓耳挠腮也无从下笔。
直到落雪影里,一只小冬雀栖落窗棂,她才灵光一现得了几行玲珑句。
两封书被荆轲收入行囊,它们不占多少分量,还须问太子索要足够重量的筹码。
“信任?先生是觉得我不够信任您,还是您怕得不到他的信任?”
荆轲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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