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家大业大,麻烦也大,本事小了也撑不起这么大一个家。”
“那你们现在谁掌家?”
“他,他做得很好,也只有他才能做好。”
母亲很骄傲,纵然长子夺去她所有,处死幼子,车裂嫪毐,逼杀吕不韦,留她独自衰老。
“他比我有本事,我当不好家,只会跳舞。”
“那也很有本事,我打死都学不会。”
“很多年都没跳过了,我现在也不会了。”
“为什么不跳了?”
“他们说不庄重。”
“你们家规矩真多!”
是啊,嫁入帝王家好比住进金牢房,死了男人就得活成个死人。
活死人即将是个死人,死之前为什么不再活一回呢?
夫人抬手提步旋了一圈,清河见过冰蚕一舞,不禁拍手称奇。
“夫人也会?就那什么‘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鹤鸣是我编的,能不会么?”
雪与月相映,雪上白发人,月下霜鹤影。
不复少时风华,也无当年盛景,唯有一人提灯观独舞,十年囚鹤一宵归林。
当年吟唱的歌伎已血染赵王宫,千里之外,那时伴歌的琴师还奏着同一曲。
邯郸犹雪,楚宫已春。
楚太后抚琴,王后起袖,一时宫阙宛若泽国,满殿皆是鹤影。
鹤仪鸿姿让太后想起一位故人,正是那故人创下这支舞传世。
“她嫁了秦国王孙,吟儿嫁了赵国太子,我嚷着也要嫁个王。”
“太后志高,命也好。”
“命?哼!自己给自己挣命罢了。”
“缘起天意,事在人为。”
“最近有很多关于我的传言,听过吗?”
“听过一些。”
“觉得怎样?”
“很荒谬。”
“你觉得荒谬是因为你聪明,可这世上蠢人也不少,尤其是平民百姓。”
“请太后明示。”
“流言侮辱的是我,矛头对准的却是犹儿,他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他就不该登上王位,那不是属于他的位置。”
“他如果不当这个王,根本就活不到娶你那天。”
“太后的意思是……”
“他是楚王,得担起楚王的责任,不能做你一个人的丈夫。我早晚得死,我不想我死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废物!懂吗?”
冰蚕懂,又不想懂,成为别人的妻意味着要丢掉半个自己。
她嫁了楚王,就该做一个贤德的王后,而不再是沉迷曲乐的舞伎。
犹亲自来接,非要背她,撒谎说楚国乡间,男人都要背女人回家。
他一路上说今日谱了哪些曲,与司文作了几篇辞,从秦商手里买了一副秦筝。
“清夫人进贡了新朱砂,待会你试一试色。”
“你即位都两个月了,该做点正经事了。”
“正经事有舅舅呢,你就是我的正经事。”
“令尹不能一直帮你,到时候怎么办?”
“那让位给负刍哥哥,我去乐府当司乐!”
“不要王位,你舍得吗?”
“我写词谱曲,你唱歌编舞,不比现在好?”
“可是,我想做王后。”
“那……那明日祭完祖,我就学做正经事。”
冰蚕趴在他背上,哭了,这大概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流眼泪。
顿弱没有说错,楚国也没有来错,这个男人真的爱她入骨。
是夜明月光透过婚纱帐,照见一双交颈鸳鸯。
犹很温柔,进也好退也罢,便是情迷至深,在意的也是她喜不喜欢。
此前,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因为总会想起另一个人。
在赵国邂逅,长相与犹有几分相似,灯火黯淡更难分清。
今夜冰心尽释方觉情浓欲香,她捧着他的脸,确认是犹,确认这欢愉是真实。
这是冰蚕一生最美好的时刻,被****滋养,被温暖包围,暖得冰山都融化了。
若要这两情长久,不得不放弃些什么,那就放弃吧。
褪去舞衣,丢掉冰蚕的艺名,她本唤作商陆。
婚俗,妻子认祖归宗才算被夫家完全承认。
熊犹带商陆祭祖,让祖先也见见心爱的女子。
祭礼未毕宗庙骤起大火,须臾烟尘滚滚喊杀四起。
侍卫护着楚王和王后奔向门阙,正门已封,箭雨带火铺天而落。
箭雨过后门户洞开,负刍豢养的门客冲进来宰杀活口。
他们发现楚王,一起蜂拥而上,因为这颗人头价值万金。
近卫接连倒下,熊犹抱住妻子深深吻过,决然一推将她攘进顿弱怀里。
他张开双臂,独自一人面对一群满身血污的屠夫。
“要我死,对吗?放过她。”
“不——”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纵上天能闻得这嘶鸣,也止不那刀光剑影。
一刀又一刀,熊犹毙命之后仍被砍作五段,因为碎尸也可以邀功。
负刍和项燕杀回国都,他们特地选在这天,将楚王、相邦、太后隔在三处。
宗庙、王宫、令尹府都被血洗,李园阖家尽诛,一如二十年前,他将春申君全族族灭。
男女老幼,无一存留,春风温暖,血腥弥漫。
杀戮平息时已是黄昏,宗庙内外余烟散尽,宫闱左右血流成川。
负刍,这场屠杀的制造者以及下任楚王的唯一人选,前来查看上一任楚王的尸体。
他杀了李园,又将嫡母斩首,至于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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