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适的肾源虽然是顾御庭找到的,但顾御庭是看在曲墨枫的面子上,才帮忙寻找的。
因此,孟斌很清楚,曲墨枫才是自家儿子最大的恩人。
别说是让唐沐歌跟他儿子说几句话了,说百句都可以。
林玲身为唐沐歌的亲生母亲,对唐沐歌并不仁慈,但唐沐歌还是让曲墨枫为同母异父的弟弟,寻找合适的肾源,这份以德报怨的品德,就足够孟斌欣赏她了。
因此,他立即让到一边,道:“曲太太,请便,我就先出去了,劳烦二位帮忙照看一下犬子。”
曲墨枫和唐沐歌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孟斌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来,走到唐沐歌身边,压低声音道:“曲太太,有件事儿,可能还需要您的帮忙。医生说,向南病了太久,对生的yù_wàng不强烈,希望我们多多劝劝他,所以……”
“孟先生,我会的,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多和他说几句话,您放心吧。”
孟斌眼眶微微湿润,点点头,便真的离开了病房。
唐沐歌走向病床,年仅十二岁的小小少年,此刻本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可他却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并且……生无可恋。
看着这张苍白虚弱的脸,唐沐歌真心觉得,上次林玲将他一起带上荒岛,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行为。
“向南,是我,我是姐姐呀。”唐沐歌坐下之后,拉过他的手,轻柔地开口。
她的声音甜甜的,又带着一抹清脆,就如清泉,叮咚、叮咚一般,十分好听。
原本紧闭双眸的孟向南,缓缓打开了眼睛。
对上这双灰色的眸子,唐沐歌的双眸顿时氤氲出水花来,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颇有些感慨道:“向南你是因为姐姐来了,所以,睁开眼睛了吗?告诉你哦,姐姐呢,从小就被亲生妈妈抛弃了,我的亲生父亲也不喜欢我,小时候,我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很惨吧?”
“等我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我猛然回头看,发现自己以前过得实在太凄惨了,能够活到十八岁,简直就是奇迹!你呀,除了比别人少了个健康的肾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反而让你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对不对?”
孟向南蠕动着嘴唇,反驳:“才不是!”
唐沐歌眸底闪过一抹光芒,哟呵,开口说话了?看样子还不是很难被说服嘛。
“那是什么?就因为少了个健康的肾,你就不想活了啊?大不了我们把这颗肾换掉不就成了?”
孟向南以看无知少妇的目光看着她,前面的话她还说得挺煽情的,后边说的话,完全暴露出了她是个无知少妇。
算了,有些事情,跟她解释一下也无妨。
“合适的肾,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他们已经找了很多年。”说完这句,孟向南像是困倦极了,又闭上了眼睛。
唐沐歌明白了,他是在无数次希望与失望的堆叠之下,失去对生的希望的,简而言之,就是绝望。
认为谁都救不了他了,他还不如早点断掉希望,免得一次次地伤心失望。
“可是向南,你的爸爸没有告诉你,已经找到合适的肾了吗?只要你点头,我们随时都可以把你那颗不怎么健康的肾,给换掉哦。”
孟向南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唐沐歌懵掉,这是什么反应?她怎么看不明白?
她扭头看向曲墨枫,求助。
曲墨枫往前走出一步,在唐沐歌身边站定。
“因为你的事情,你的爸妈要离婚了,你妈妈的手也断掉了。”
什么?唐沐歌惊悚地看着曲墨枫,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够说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可能在你眼里,你妈妈是个势利的人,她和你父亲离婚,你乐见其成,那么,你至少要选择,你以后要跟父亲还是母亲吧?”
“我才没有乐见其成!”孟向南忽然吼出了声。
“哦?这么说,你不希望他们离婚?但是如果你活不了的话,他们的婚姻恐怕也要破裂了。”
孟向南胸口起伏着,小小的双手紧握成拳。
对于外人来说,他的妈妈或许不是个好人,可是对于他来说,妈妈却是个好妈妈,从小到大,妈妈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着想。
这些他都知道的,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更早地认识到了人生的黑暗,权势之间,不过是人吃人而已。
在这个黑暗的人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死可以,他却不愿意看着父亲母亲离婚。
曲墨枫似是看穿了他的内心,开口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双面的,因为有了黑暗,才会对应有了光明,不能因为你看到了黑暗,就否认所有光明的存在。”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痛苦?”孟向东倔强地看向曲墨枫的眼睛,脸色苍白,虚弱无比,却又不肯低头。
“我不是你,所以,无法对你矫情的痛苦,感同身受。刚刚你姐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任何亲人关心疼爱,但是你呢?除了一颗健康的肾之外,你什么都有,你敢说你的痛苦,不是无病呻吟吗?”
一句话落下,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仿佛针落可闻。
唐沐歌紧抿着唇,手心冒着汗,现在孟向南的身体十分虚弱,她不知道小小的他,是否能够承受得住曲墨枫的这番话。
孟向南的双手握得更紧,双眸更加赤红,也更加死死地看着曲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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