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孑然一身许多年,从没料到会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到他心上安营扎寨。
邵颍川好像从人间蒸发了,音讯全无,就像从来没在她身边停留过一样。
回程途中宝澄噤若寒蝉,看虞小婵低气压地坐在后车座上,就算有成百上千个疑问都不敢问。江湛随性惯了,做事从没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不怕死地扔出重磅炸弹:“邵先生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陆宝澄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却还是不明白,继续自顾自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是有要紧的事吗?”
虞小婵心烦意乱,随便“嗯”了一声,把话题草草带过。
宝澄不放心,一路送她到家门口,看她魂不守舍地找钥匙,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了啊?”
虞小婵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讪笑着冠冕堂皇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宝澄当然不信,但她什么都不愿说,再问也无济于事。
宝澄走后,虞小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背靠着门,环顾玄关处鞋子的摆放,不见邵颍川的踪迹。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敲着鼓,径直向卧室走去。
推门而入,心灰意冷。
他回来过。
带走了全部行李。
只剩下绵绵,看见她回来,懒洋洋地“喵”了两嗓子。
这间卧室又恢复成了它最初的样子,干净整洁得像从未有其他人住进来过。
虞小婵的视线最后落在床头柜上,银色钥匙下压着一张留言便签。
他的字仓促潦草,她认了很久才认出来,写的是:“以防万一,记得吃药。”
昨天的事超出了他们的正常预料,谁都没想到对方真的动了情欲,成年人的爱情没有那么多小心翼翼,只要时机恰好,于是顺水推舟,纵情一场。
然而直到看见他的字条,虞小婵才恍然想起,他们昨天没有做任何措施。
妈的。
她在心里把邵颍川骂了个遍,最后把字条撕了个粉碎。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他的聊天对话框,噼里啪啦地打字过去:“吃药?我如果说不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又何必较这个劲。她不傻,当然懂得保护自己,药肯定会吃,只是忍不住故意气他。简言之,就是强行刷存在感,希望被他在乎,被他重视。
可是信息石沉大海。她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次,同时每隔几分钟就要失望一次。她很气,气他说好了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现在却睡完就跑玩失踪,也气自己为什么偏偏对他动了情。机组那么多男同事,身边那么多异性朋友,都比他身份明晰。在他面前,她却丧失理智,而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四两拨千斤地吃定了她。
可是,如果时间重新来过,她依然会把自己交给他吧。
邵颍川是在半梦半醒间收到执行任务的通知的。
队长培养的线人从金新月发回了有关康珈的最新消息——他要来中国了。作为金新月的最大毒枭,康珈始终虎视眈眈地关注着中国西部的边境市场,他虽然野心勃勃,但三年前武程的卧底行动让他元气大伤,蛰伏多年也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他一直以商人的身份自居,做事小心周密,各国警方均没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他,只能眼睁睁看他自由出入国境,而且他拥有金新月地区多个国家的永久居住权,背后牵扯着复杂的利益链条。
这是三年来,康珈第一次入境,人心惶惶。
邵颍川接到任务通知后,连夜赶往和队长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父母过世后他曾一蹶不振。被毒贩的匕首插入心脏的那次,他躺在血泊里任由鲜血模糊了视线,如果就那样意识混沌地死去,好像也是一种解脱。或者,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与家人重新团聚。
可是他熬了过来,重获新生的他更名改姓,成了西北边陲的客栈老板邵颍川。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不怕鬼门关有多险恶,他要帮父母报仇——他在组织的支持下创建了“猎户座”特情组,亲自挑选组内成员,秘密调查与康珈有关的贩毒走私案。
林将息年纪最小,警校还没毕业就被他钦点调了过来。他精通电子科技,头脑灵光,履历干净,是搜集线报时的得力帮手。在客栈里,他也是负责安排客人入住的前台,经常油嘴滑舌和小姑娘斗嘴,被客人投诉的次数最多。
梅姨年逾四十,平时担任客栈的保洁工作,在加入“猎户座”之前是一名法医,从入行起就跟着邵颍川的母亲学习,与他母亲亦师亦友搭档合作了多年。在邵颍川很小的时候,偶尔母亲加班不能按时接他放学,都是梅姨赶来代劳。他念及小组成员有女人,执行某些任务会方便些,便找到了梅姨。
邵颍川和队长的见面地点是塔图尔勒地区郊外的一座废弃厂房。荒郊野岭,虽然少有人来,但他还是谨慎地将周遭环境打探清楚,才靠近被繁茂树木遮掩着的黑色轿车。
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他跟身边的短发女人打招呼:“老徐。”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小巧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却是“猎户座”名义上的队长。因为女性的身份不容易被敌人怀疑,掩饰起来也更加游刃有余,借着这样的优势,徐轻歌曾经两次打入毒贩内部做卧底,用金蝉脱壳的计谋立功。她年纪不大,却已经阅尽生死,骨子里透着对世事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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