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刀很快,快得甚至在刀刃上看不到一丝血迹。可他还是撕下了一块袖袍,将刀刃擦拭了好几遍,才还刀入鞘。
袖袍是那托叶身上扯下的。他对自己生命的突然消逝毫无准备,直到断气还睁着双目,一脸的惊鄂。
其实,如这般的表情,他应该很熟悉。多少死在他刀下的百姓皆是如此,带着不甘、惊愕和未来得及的怨恨猝然而去。
只不过,他从未注意,也从未在意罢了。
不知从何时起,那托叶,还有无数和他一样的金兵就对杀人之事习以为常了。
在他们眼里,宋民的性命和牛羊猪狗并无不同,甚至在军粮短缺时,这些人就是牛羊。
而且,和宋军的士卒相比,他们在面对这些百姓时,几乎不会遇到扺抗。对于初上战场的金兵而言,这更是练手的绝佳机会。
在金人看来,学习杀人,重要的其实不是技法,而是要习惯血腥和残忍。这亦是成为一名合格士兵的必由之路。
金人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对,因为当年契丹人也是如此对待他们的族人的。
所谓杀人如麻,于他们而言也并非贬义。因为杀人越多,也意味着军功越高。
即使屠杀百姓不计军功,但斩杀百姓本身就是一种犒赏--所掠之物皆归己所有,这是金军素来的传统。
武松望着死不瞑目的那托叶,脸上出奇的平静。
但见响云箭起,便斩杀此贼,这是武松早就打定的主意。原因很简单:烧了石砲,又斩了金人主将,金军必然军心不稳,至少二月之内再无力攻山。
至于金军是否会为此而报复,武松也想得很清楚,杀不杀此人,金军也迟早会来。
武松此举也多少出乎亥言的意料。他之前还在琢磨着,待金兵退去,该如何处置这名金将?
若是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可若杀了他,却又有失信之嫌。
如今也好,一了百了。亥言突然觉得,武松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他,也是最好的结果。
“你就不怕金人说你背信弃义吗?”亥言走到武松身边,问了一句。
“和金人有何信义可讲。”武松平静地道,“若是讲信义,这些鞑子又会悍然南犯,夺我疆土,屠我百姓。再说了,今日放了他,说不定他明日就杀回来了。”
“说的也是。”亥言点了点头,“只是这金人怕是没想到你会出此一招。”
“知他必不仁在后,我为何不能不义在先?”武松道,“对付此等狼子野心之辈,唯有先下手为强。”
“嘿嘿,武都头,我觉得你学坏了。”亥言压低了声音道。
“是吗?”武松瞅了亥言一眼,“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我?这又从何说起。”
“不是吗?那赵杦奸诈无比,你不是也以诈对诈吗。”武松道。
“赵杦?”亥言一愣。
“故而,与奸人斗,就要比之更奸,与恶人斗,就要比之更恶。”武松接道,“若与豺狼相斗,又岂能以人视之?”
“武都头,你是杀人又诛心啊!”亥言不禁脱口而出。
“兽心又岂能称之为心。”武松道,“何况,我就是要让那帮鞑子明白,犯我疆土者,必有此报。”
武松这一席话,听得亥言不免有些错愕。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武松和六和寺的那个武松,究竟哪个才是武松?
或者说,眼前的武松才是原本的武松?又或者说,眼前的武松才是这乱世之中该有的武松?
亥言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不过,亥言想不明白的事,柳如烟却并未多想。
她其实一直还在担心武松会放了那金将,以免落下失信之名。可她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江湖道义,是对有道义人而言,鞑子残暴无道,又何必讲什么道义?
当年,柳如烟从燕云之地返回终南山豹林谷时,她就与恩师无涯子有过一段关于“为何习武”之论。
无涯子曾言,习武的目的并非是杀人,而是以可杀之能,止欲杀之心,示之以强却不用强,才是至高的习武之道,也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本意。
不过,柳如烟却以为,于武中求道,须以教化为先,奉礼者方可及道。而茹毛饮血、杀人如麻者,教化未开,唯见生死,才会令其生畏惧之心。
能止住其杀心的,绝不是点到为止,手下留情,而是除恶务尽,斩尽杀绝。
闻听柳如烟此言,无涯子当时也颇有些吃惊。而柳如烟之言,也并非凭空臆想,而是来源于她在燕云之地数月中所见所闻。
金人的残暴,不会因为求饶和示弱而有丝毫收敛,反倒是在雷霆手段面前,他们会知难而退,畏威而避。
正如柳如烟纵横燕云之地数月,令金人谈之色变,也令金人就此“安分守己”了不少。光天化日之下,几个金兵就敢劫掠村镇之事一度绝迹。
此谓,豺狼之性,只能示以虎豹之威。
所以,当看到武松斩杀了那托叶,柳如烟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暗暗叫好。
话说,眼见武松力退金兵,又斩了那托叶,孟宪是喜出望外,连忙命人放下吊桥,将武松等人迎回山寨。
接着,他不顾自己还在不停地咳嗽,吩咐手下,在大殿中备下酒菜,要好好地犒劳武松等人。
孟宪并非不知道此举会激怒金人,但他更明白,只要他一日不降,金兵早晚会有攻山的那一天,武松此举则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而且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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