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曹章的自述,他是趁金兵看守不备,在半路上得以逃脱,这才一路南归,寻着康王的消息而来。
大宋臣子能逃出来,这并非什么稀奇之事。
在上万人的俘虏中,金兵对女性俘虏看管甚严,因为他们已经将其自己的私产和战利品。至于男性俘虏,除了太上皇、皇上和诸皇子被严加看管外,对其余人的看管并不太严,所以要逃跑并不算太难。
曹章不仅成功逃脱,更重要的是,他还带来了书信,太上皇道君帝的信。这才是他来找康王的主要原因。
道君帝的这封信是写在半截衣袖之上,想是仓促之间,不及多言,只有寥寥数语,其意无非就是思念皇儿,亦心忧社稷,望九哥赵杦能救其南归。
太上皇的笔迹,赵杦自然是认得。看着父皇的亲笔御书,他自然照例要上演一出悲情戏,向北而拜,痛哭流涕。
不过,对于父皇信中所言,尤其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句“便可即真,来救父母”,赵杦是又爱又恨。
爱的自然前半句,“即真”即是让其登真天子之位,而恨的则是后半句,若救了父母,到时候谁又该是真天子呢?
此时的曹章却依然不识趣,居然建议赵杦召募敢死之士,由海路北上营救道君帝。也是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曹章的表现让赵杦心里着实恼火,在自己即将登上大宝之际,此人不仅来得不合时宜,还如此不识趣。
然而,曹章此行给康王带来的打击还不止于此。因为,他还带来了另外一封信,一封来自康王生母乔妃的书信。
这封信被缝在了一个香囊之内。
这个香囊,赵杦认得,正是母亲的贴身之物。囊中绢书上的笔迹,赵杦也认得,确是母亲亲笔无疑。
但信中所写,赵杦却不想认得。
书信不长,寥寥数字而已,但却字字如利箭穿心,如雷轰顶。
信上道:吾儿,汝非宋皇之子,实乃契丹皇族之后,汝父已归金,切勿以族为敌。盼归如盼日月。母泣书。
看着信,赵杦终于明白母妃为何要将信缝于香囊之中了。
信中所言,令赵杦愣在了当场。
万幸的是,他折开香囊时,身边除了汪伯彦之外再无他人。
汪伯彦见赵杦神情异常,只当是他思母所致,连忙出言宽慰道:“大王不必过于忧虑,待日后登上大宝,与金人议和,迎回太妃当不算难事。”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汪伯彦的话倒是提醒了赵杦,若是信中所言是真,而金人也知晓此事的话,这仗还真不能打了--打不赢也就算了,万一打赢了,金人将此事昭之于天下,自己这皇位怕是难保。
而眼下最要紧的则是,此事究竟是否属实,而知晓内情的又有何人?
对于前者,赵杦心里也明白,母亲不会凭空胡言。所以,真正要命的还是此事究竟有多少人知晓。
赵杦以思母心切为由,让汪伯彦退下。自己则在内室里陷入了沉思。
他的确是在思母,但更多的则是在回忆儿时和母亲在一起的一些往事,一些如今想来,颇有些蹊跷的往事。
比如,赵杦自小生得鹰鼻鹞目,无一丝道君皇帝儒雅之气,倒是有三分北戎之像。好在,一则,道君帝子嗣众多,不像自己的儿子也不止这一个;再则,韦氏本就姿色平平,其子貌不出众也是正常。
而比长相更蹊跷的则是,从赵杦记事起,母亲韦氏经常在黄昏之后,立于庭院之中观赏园圃内的春兰秋菊,往往一站便是许久,直到月上柳梢头。
以前,赵杦以为这是母亲在苦苦等待父皇的到来,但如今看来,却并非完全如此。
因为赵杦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母亲总是会朝着北面默默地念念有词,而父皇的寝宫却并不在北面......
还有一件事,也赵杦越想心里越慌,那就是他十一岁那年,母亲进升九嫔之一,娘家人得以恩准入宫探望。当时,赵杦的舅舅,也就是韦妃之弟韦宗渊曾经入宫和韦氏相会。
赵杦在无意之间听到了二人的密谈,可他什么也没听懂,因为二人所用的不是中原之语,似像番语。
如今想来,应是契丹语无疑。
这其中究意暗藏着多少秘密,赵杦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但仅凭母亲信中所言,不仅足以让他失去登基的合法性,还会背上灭九族之罪。
赵杦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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