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病人的家属?”
“是,不算是,也不算不是。”
医生笑:“家属呢?”
“联系不到。”对面的人低着头,有些愧疚。
“他的这个病,”医生说到这里,放慢了语气,“小姑娘,最好还是要家属来,否则很多工作都没办法开展,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浮表现得很镇静,除了那双在桌子底下使劲抓着裤子的手:“我知道,但现在,我们毛晨身边的直系家属,只有他爷爷,年纪大了,管不了事。”
医生盯着眼前人小鬼大的小姑娘看了一眼:“你管得了事?”
江浮抿了抿嘴:“医生您别跟我开玩笑了吧,我们毛晨最多也就是肠胃不好,他贪吃,我跟他说过别什么都吃,他不听。嗯,最多,可能还有点贫血,我们起钢的情况您也知道,家长们都在邻省上班,平时吃饭什么的,的确不怎么规律。”
医生冲她摆了摆手:“等家属来了再说吧,试着多联系几次。”
江浮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罗消“噌”的一声站起来,走过去:“工哥,医生怎么说啊?”
“把我当小孩,什么都没说。罗叔叔可以借着用一用吗?”
“我爸?”罗消反应了一下,“这几天甭想了,都在陪领导应酬,不到元宵节肯定没个完。”
“那其他叔叔阿姨……算了,情况肯定也差不多。”江浮有一瞬间的泄气,“你爸说毛叔叔过年去海岛旅游,说跟谁一起了吗?”
罗消朝毛尖病房里看了一眼,神秘道:“能是谁啊,跟他妈一样,新欢呗。”
“去他们大爷的。”江浮丢下一句狠话,接着推开了毛尖的病房。
毛尖听到开门声,试着睁了睁眼,但眼前糊成一片,睁不睁都没差。
“工哥?”他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啊,”江浮挪了把椅子坐下,“我跟你说啊,北方真不是人待的,空气干到怀疑人生,我从下车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流鼻血。还有,太冷了,冷得连门都不敢出。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才回来的。”
毛尖也没戳穿她:“那表哥呢?你提前回来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他家里亲戚你是不知道,太多了,他根本就顾不过来,我回来他正好能松一口气。你怎么样,除了恶心、头晕、看不清,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哪儿疼不?”
“哪儿都不疼,”毛尖苍白着一张脸撒谎,“就是有点烧。咳,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咱回家吧,我还没吃饺子呢!”
“饺子啊,消儿,”江浮抬头红着眼跟罗消说,“回家煮点饺子送过来。”
罗消正要说好,毛尖就抬手打断:“工哥,让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在医院里,弄得跟我要死了一样。”
江浮一巴掌拍过去,打在毛尖床沿上:“大过年的,你乱说什么。”
“没乱说,咱回家好不好?”毛尖眼巴巴地说,“离医院又不远,不舒服了咱再过来,行不行,工哥?”
江浮不敢做主,罗消拿了主意:“我看行,反正现在医生也没有确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住个院,弄得人紧张兮兮的。”
于是,当天下午,毛尖就出院回家了。
毛尖再次被送到医院是大年初七。
大多数单位的上班时间。
小区里的家长差不多已经在昨天返回邻省准备上班了。江浮给他煮了饺子,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看到毛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喊了几声,也没回应她。
江浮使劲吞咽着什么,然后笑:“别装了,再不起来,饺子我吃了啊。”
她期待毛尖从沙发上跳起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于是,她端着那碗滚烫的饺子站在那里动不了了。
客厅大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接着毛尖妈妈尖细的嗓音从玄关处传来:“儿子,妈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真应该带你一起去泰国的……”
——可你没有。
江浮看了一眼毛尖妈,收回目光。
“江江也在啊,哎,我们毛毛怎么躺在沙发上,不嫌冷?”
他不冷,他正全身发烫,如同在沸腾的水中挣扎,窒息不断攀升,扼住他的喉咙。之后整个人好像被包裹在压缩袋中,有人正在外面想要把里面的空气抽干,他被不停地压缩,最后干瘪得形不成型,挣无可挣。
一周后。
省会三甲医院肿瘤科。
江浮和罗消一起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外,听着毛尖妈妈的嘶叫。
“怎么可能,我们家毛毛,这么可能会得脑瘤,什么良性转恶性,什么恶性转移,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是不是误诊了?”
“这位家长,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是专家们会诊的结果,误诊的可能性很小。你们本来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更应该积极配合我们治疗。”
“那——”毛尖妈妈停止嘶吼,“一定能治好对不对?”
“我们会尽力。”
毛尖妈妈泣不成声:“医生,求求你了,一定要把他治好。我就这一个儿子,你看他多可爱,他要今年六月才十七岁,他才十七岁啊,他还什么都没经历过,他……”
“我们会尽力的。”
江浮双手交握,低着头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了毛尖的病房。
他已经醒了,但视力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听到声音,递过自己的手机:“工哥吗?快点,帮我打开云村,我偶像的新歌发布了,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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