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套竹丝画都编写完,方初才搁笔。
这一松下来,顿觉精神疲累不堪。
他之前太全神贯注了!
圆儿急忙扶他去罗汉床上靠着,道:“大少爷歇歇吧。我让人煎了药,大少爷喝了。再吃点宵夜睡去。剩下的事就由小的做。”
方初闭着眼,微微点头道:“把那题跋裱糊起来,用匣子另装。”
圆儿答应了,自去忙碌。
有婆子端了药进来给方初喝。
方初把药喝了。又喝了两小碗红枣紫米粥,漱口毕,婆子才退下。
圆儿收拾了画等物事,又伺候他热热地泡了个脚,扶他睡下。方关了门,轻手轻脚离开。
方初眼一闭,似乎和清哑乘船往郭家去。
船到郭家门前水上,远远看见那连绵的碧荷,他忽然死活不肯去了,因为想起了郭家上下对他的暴打和折磨。
她瞅了他一眼,说“胆小鬼!”自己便走了。
他不服气起来,他怎么会害怕呢?
于是,他恍惚又上了一条船,往郭家划去。
划了许久。那水道仿佛没有尽头,总也追不上她……
次日,刘心诊脉时见方初精神不如昨天,皱眉道:“伤还没好就这样熬神,熬得病情加重又害我费心!诊费要加!”
方初歉意地对他笑笑,道:“往后不会了。”
刘心看看他早准备好的酒菜,嘀咕道:“怪不得早上有酒,你拿定了我!”
早饭后,黑石回来了。
方初歪在罗汉床上,听他回报各处情形。
听后。他道:“不用理会。留心京城消息。”
黑石应道:“是。”
又说方家的情形,说织锦坊已经封停了。
方初神情微冷,却依然没有大反应。
“封就封了。世上人只知争名夺利,却不知往往在断了别人生路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怪不得人!”他轻声道。
“还有一事:夏流星找过谢大姑娘,不知说些什么。但很快夏家就向郭家提出,要提前接郭姑娘进府。郭大爷好像回绿湾村找郭姑娘商议去了。”黑石又道。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方初冷笑一声。
黑石没说话,等他示下。
“你去吧。”方初淡淡道,没再吩咐他。
“是。”黑石退了出去。
方初仰靠在枕上,闭目沉思。
次日。圆儿将五套竹丝画包裹停当,弄上了船,来告诉方初道:“少爷,我和刘大夫一块送去吧。这些画如何编的我最熟悉,倘或郭姑娘要问,我好歹能回一二。刘大夫可是什么都不懂。”
方初瞅他一眼,道:“忙你的去!”
又对刘心道:“告诉郭姑娘,这只是前五幅,其他的尚未开始编制。以后编制了,再送给她。我们卖的都是意匠另行设计的,按底稿编制的不对外卖,除了送她的,就只留底保存。”
刘心对于时不时能出去逛一圈,去人家做客很愉快,挥手笑道:“我知道了。我走了!圆儿,好好照顾你家少爷,药我都配好了,按天煎着吃。别让你家少爷熬神,作坊那边你多费心些,他就少操心些。天冷,别由着你家少爷老往水边跑,就有诗兴也冻住了……”
他一面唠叨,一面脚下不停往院外走。
不但圆儿,连方初都听得哭笑不得。
然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延伸到绿湾村,心情便柔和起来。
“想那地方做什么,被打的还不够吗!”
他在心里自嘲,强制自己去了书房,一面让圆儿叫管事来。
坐下等的时候,他禁不住又想,如果真的听琴被郭守业父子发现了,会不会真的被打呢?
方初正和管事们商议工坊的经营,清园迎来了一位访客,乃方初的好友史舵,南归前找他告辞。
“怎么我才去了这些日子,就发生了这样大事?”
坐下后,连茶也没喝一口,史舵就迫不及待地问。
“连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方初道。
他并非推诿和隐瞒,确实是始料未及。
史舵瞅着他裹得粽子似的手看了一会,仿佛很烦躁似的,皱眉端起热茶,一仰脖子全灌进嘴,惹得方初急道:“别烫坏了喉咙!”
史舵翻了翻眼,不说话。
方初问:“你怎肯来瞧我,不嫌我不孝不义、世所不容?还有,我现在可不是方家大少爷了,方家的事我再也无权做主。”
史舵瞪眼骂道:“狗屁的孝义!别跟我说这些!难道我老史跟你做朋友是看你的身份?那么多织锦世家,我可没跟别家的少东这样交情。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别看你出身高门大户,未必有我的见识。我们海商风里来浪里去,经历的生死关头不知多少,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生死关头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朋友反目,手足相残,都不奇怪。要说看懂人心,你不如我!”
方初沉默了。
先是刘心,后是史舵。
那个他最相知的朋友呢?
他忽然心里一疼,往旁转开脸。
静了一会,史舵问:“货可都准备好了?”
方初道:“都准备好了。”
史舵道:“多弄些。上回我出海,在江家拿了两扇竹丝画镶的屏风,都卖了高价。所以你放心,这回我定能帮你赚一大笔。你单门立户,开门红最吉利了。哦,你可需要银子?你现在最需要用银子吧?”
方初道:“怎么,你想借银子给我?”
史舵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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