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亮闪闪的眸光注视中,卖药郎并起一手两指在身侧随意挥了下,而后一手拎起边上的药箱,踏着挥落的符纸,整个身子就轻飘飘地飞跃而起,转瞬间准确停落在她了身边的位置。
但他却没有如她所言立即“接她下去”,反倒重新搁落药箱,自己也跟着坐下,然后伸手将她从浸着凉意的石檐抱放到自己腿上。
傅小昨乖乖靠坐在他怀里,整个妖惬意地舒了口气,鼻间尽是淡淡微凉的药香味儿,她忍不住转头埋脸到他肩上。
卖药郎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害怕吗。”
他没有确切地问怕什么,傅小昨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进入花鸟幻境之前,她就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惧意,“就好像……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似的。”她自己都无法明确解释这种感觉的由来。
卖药郎的声音顺着胸膛响在她耳边,带着微微的震动:“我不会变。”
傅小昨静了一会儿,而后才无声笑了下:“药郎先生真的一点也没有变呢,我在花鸟幻境里看到你了……说实话,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讨厌极了?”
卖药郎并不答话,沉默转眸。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他肩上散落的长发,傅小昨的语气多了几分感慨,断断续续地道:“不过真是想不到,原来荒对座敷……居然抱有这样的情感,真是天意弄人啊……他们两个这样,算不算有缘无分呢……”
细细碎碎念叨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他一直没答话,稍稍直起身抬眼看去,发现他正默默望着身旁的药箱,眉眼神情中有几分意味不明:
“药郎先生?卖药郎?”
见他总算回神看过来,傅小昨眨巴眨巴眼:“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反应的。”
卖药郎眉间隐约蹙起几分,微微有些严肃地,定定看着她。
想……
“想锁起来。”
“什么?”
疑惑了几秒钟,想起他之前目光所向是身边的那个大药箱,傅小昨不禁有些不确定,朝它指了指:“你是说……想把这玩意儿锁起来吗?”
……为什么啊?
里面不都是假药吗,又不值几个钱……
“嗯。”
……锁起来。
哪也去不了。
谁也看不到。
——可以锁起来就好了。
卖药郎将下巴搁在怀中人的头顶上,微微带着遗憾地、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声气。
——
等下屋顶,已经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卖药郎抱着她往房间走,门口的犬神与九命猫依旧睡得酣熟。
他把她放进被窝里才松开手:“该睡觉了。”
之前睡了好久呢……
傅小昨就忍不住扁了扁嘴唇,微微拖长了语调小小声地撒娇:“睡不着啦……”
卖药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需要我给你数羊吗?”
“……”
傅小昨无言了一会儿,默默伸手将被子拉过头顶,瓮声瓮气地回答:
“你数吧,我听着呢。”
于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卖药郎就这么一本正经地给她数起了羊,从头到尾,连语调都没有一丝丝的起伏变化。
数到一百只的时候,他停下来,伸手扒开面前正微微发着颤的被子里的一团,露出里面不知是因为笑还是被憋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傅小昨。
傅小昨笑得细细喘着气,眼见被辜负了劳动成果,而正朝自己面无表情的对方,她干脆破罐破摔地一扭头:
“不要怪我……卖药郎给我数羊……实在太好笑了……”
等身前沉默许久,她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转过眼瞄他:“你怎么不接着数了?”
卖药郎神色意味不明地垂眸看她,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用。”
说着他低下头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微带着惩罚意味地,在她嘴角边上轻轻咬了一口,言声低低缓缓:
“还是换种方法吧。”
——
依照荒大佬的指示,接下来的三天,傅小昨都窝在平宫府上,一步也不打算出门,就老老实实等着安倍晴明回归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短短的三天之内,整座平宫府上,却还是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位“平宫”阴阳.师死了。
据说是因为旧疾复发,就在安倍晴明归来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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