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颈短在帽侧流下一截,乱纷纷地飘,她的脸上都是土,十余天餐风饮露危机边缘,沙尘合着汗水埋葬了她的白皙。
军装脏成土色,反而显示了一种别样的婀娜,她没收拾过军装上的风尘,她强迫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那支枪上,借此抵消因洁癖而形成的烦躁,每当她觉得不能忍受,便会擦拭那支步枪。
中正步枪背在她身后,干净得一尘不染,那幽幽金属光泽,冷得如她般漂亮。原本独立团最喜欢擦枪的人是九排长胡义,但是现在看来……胡义只能排第二了。
很怪,她觉得这支步枪为她增加了勇气,当这支沉甸甸的中正步枪坠在她并不强壮的肩头,总觉得脑海里能听到排山倒海的震撼,形成一股撑起胸膛的力量,并为此拒绝了政委要求她跟随卫生队的命令,反而要求进入警卫排,结果不拘一格的团长同志居然顶着政委的白眼同意了。
端起枪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想模仿他,尽管他是个混蛋,可是他端起枪的感觉真的很……反正不一样,在那画面里,他手中的枪是有生命的,并且像他一样邪恶,狰狞,值得信赖……为什么又想起他?只是喜欢这支枪而已……与他无关!
“停!”走在前头的牛大叔突然朝后扬起手,十来人的小分队立即蹲伏下来,走在队伍最末的苏青也瞬间跳出思绪,摘下了身后的步枪,子弹上膛。
不久后,脚步声出现,王小三从前头的隐约中迎面跑出来,疲惫摔倒在牛大叔跟前喘粗气:“我都看了……呼……庄里真的没人……脚印和车辙,穿过庄子朝东了……累死我了。”
“难道真的结束了?”牛大叔抬眼望着前方远远的黑烟,不相信鬼子会现在撤走,还有些偏远位置没被他们烧干净呢,会结束么?剩饭也是饭,总该吃完吧?
“你确定他们是朝东走了?”
“庄里我转了一圈,后来又朝东追出五里,要是假的也不用跑出那么远去吧?”王小三强调着他的看法。
“去看看!”牛大叔带队继续前进。
……
庄稼大部分都被收割了,懒惰的伪军们留下了狼藉的田垄,不愿收割的部分都被他们顺手烧为灰烬,远远看起来形成大片大片的黑斑,十多天前,这里还是大片金灿灿的希望,现在已经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这里就是大北庄,空荡荡的屋舍墙垣都黑漆漆的,大部分的房子都被烧光了屋顶,敞着天,十多天了,某些屋子还有余烬冒着黑烟,到处焦糊糊的味道。
最完整的地方是两处,一处是操场,想烧也没法烧,挖坑将来还能填,所以鬼子没兴趣受这个累,操场幸免于难,仍然是操场;另一处是禁闭室,位置最偏房子最破连窗户都没有,压根儿都不像个人住的地方,还烧个鬼,闲的么?可见禁闭室的风水有多好!
牛大叔怎么想都觉得这像圈套,回马枪的故事都讲过多少辈了,信鬼子慈悲才怪了,他站在操场上当场分派出三个人,分别朝北东南出去侦查。
苏青用衣角把步枪上不小心蹭到的土灰擦拭掉,重新背好,看着四下的荒凉,漫步走向团部,在无意间,她停住了。
身边的一面墙上,画着一个巴掌大小不起眼的粉笔画,羊头!下面四个小字:上善若水。
粉笔的白色很清晰,证明这刚刚画上去不久。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放弃了刮掉那些粉笔灰的想法,李有才对她提过羊头计划,此羊头是不是彼羊头?如果是,说明鬼子真的走了;所以……如果鬼子真的走了,那么这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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