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听陈平说出这句‘粮商,确实是在帮农民存粮食’,刘盈面上神情不改,在心中,却是长松了一口气。
‘官营’的概念,虽然在这个时代还有些新奇,但在过去千百年,类似的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过。
不说远的,就拿几十年前的秦,以及如今的汉室来说,武器军械,尤其是甲胄、弩机等武器,就是毋庸置疑的管制物品!
在《汉律》中,有一项后世人乍一听会有些陌生,实则也同样存在于后世的罪名。
——奸阑(栏)出物。
用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走私。
而在《汉律·津关令》中,对于私自出入边境的人,所默认的刑罚是:斩左趾,为城旦。
对于非法持有甲胄、弩机的人,只要数量不超过个位数,刑罚便是‘流二千里’。
那么,对于携带弩机、甲胄等管制武器军械,私自跨过国境线进行军火走私的人,是怎样的刑罚标准呢?
同样是个位数的甲胄、弩机,如果是在中原持有、制造或犯边,基本都是‘流二千里’,可若‘奸阑出物’的物品是一、二件甲胄,三、五柄弩机,其罪责刑罚,便是向‘叛国资敌’看齐!
除了军械,《汉律》之中,也有许多其他不被允许私人持有,或过量持有的物品。
在这样的背景下,让居于庙堂之高的政治人物接受‘专营’的概念,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真正让刘盈心里没底的,是‘代民储粮’的概念,究竟能不能为此时的朝堂所接受。
只要这一点能被接受,那刘盈促成‘少府官营关中粮米’一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里,刘盈便神采奕奕的抬起头,正要开口,便刚好等来了陈平,那必然会出现的一问。
“家上。”
便见陈平又暗自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面带疑虑的抬起头,对刘盈拱手一拜。
“家上言往昔,粮商米贾多乃‘代民储粮’,臣尚可稍知而解。”
“然家上又言:即是代民储粮,便无须钱买、钱卖······”
“这······”
面带疑惑的摇了摇头,陈平望向刘盈的目光中,困惑之色不由更甚。
“还请家上不吝解惑······”
听闻陈平此问,刘盈只稍侧过头,见萧何面上,也是同陈平一般无二的困惑,便摇头一笑。
措辞片刻,便见刘盈笑意盈盈的抬起头,望向满脸呆萌的陈平。
“往昔,关中粮商米贾之所为,乃秋收后买民之米粮,代储一冬而还与民食。”
“既如此,曲逆侯以为,秋收之后,民因何不出粮稍许,以恳请粮商米贾代己储粮;待春、夏之时,往取自家之粮而食之?”
听闻刘盈此问,陈平自是嗡而一愣,旋即下意识开口道:“此,自因钱货两清,方可互不相欠。”
“若不以钱买、卖,若商贾得民之米粮,后又昧心谎称‘未得民请代储粮’,民岂不为商贾所欺,尽失耕劳一岁之所得?”
闻陈平此言,刘盈只温笑的一点头,又稍待亲和的看了看萧何。
“然。”
“民之所以于秋后卖粮得钱,又春、夏以钱买粮而食,乃商贾多趋利之辈,无有信义。”
语调轻松地道出这句话,刘盈便再度望向陈平,面上那抹浅浅的笑意,终于是直达眼底。
“既如此,孤请曲逆侯,试思一幕于心。”
待陈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刘盈那极尽柔和,又极具感染力的嗓音,悄然在大殿内散开来。
“言一老者,德高而望重,因重信义而闻于百里;周遭数县之人,凡知者,无不赞老者曰:信!”
“又言一奸商,畏威而不怀德,只图谋钱金之利,而肆残乡邻;于秋收廉买乡邻之粮,次岁,又倍价卖还,乡邻怒不敢言,深受其害······”
“如此数岁,乡邻多苦奸商之掠剥,齐聚老者门外而泣诉。”
“老者不忍乡邻疾苦,又愤奸商之所为,便私出家赀,建得粮仓一处。”
“自始,乡邻秋后所得之粮,皆勿售奸商,而入老者之仓;待春、夏之时,乡邻皆自往粮仓,取自家所储之米,食,而足也······”
神情满是崇敬的描绘出这么一副安宁、祥和的画面,刘盈又贪婪的回味片刻,才再度轻笑着望向陈平。
“曲逆侯以为,如此之事,可行于吾汉家否?”
“又若如此行之,少府专营关中粮米事,可还需钱买、钱卖?”
随着刘盈的询问声,陈平、萧何二人,也是从那副令人憧憬的画面中强自回过神。
又稍一思虑,二人面容之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然涌上了一抹狂喜!
——这么搞,到底行不行?
行!
简直没有比这,更靠谱的办法了!
如今的汉室,最缺的是什么?
钱!
最不缺的是什么?
民望!
就算撇开头顶‘授民田爵’光环的天子刘邦,以及‘整修关中水利’光环的太子刘盈,光凭少府的官方背景,就足以充当刘盈方才那则故事当中,那位德高望重,信誉度爆满的老者!
至于百姓将粮食存到少府的粮仓,会不会出现遗失,或是有人冒领的状况,那就更不用说了。
天子刘邦《授民田爵》,每家每户一百亩田发出去,其最大的收获,正是此刻正静静躺在相府,随时可供萧何查阅的户口簿!
有那一本本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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