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一见顾重,就攥住他的手,殊不知自己的手更冷。
“你短信里说的回纽约是什么意思?你爷爷怪你了?”
顾重没接他的话,只说:“我不是让你在医院里等我?”
“我怕……”
“怕我爽约?”
沈望讨好地笑了笑:“我怕我睡着了,就不是第一个看到你了。”顾重没有揭穿他的小谎言。只是上车时顾重上下扫了他眼,说:“你就穿这些?”
沈望以为说他衣服不好看,颇为担心地摸了摸胸前两根帽绳吗,道:“是不太合适,那我以后不穿卫衣了。”
顾重道:“我是说你穿得少,这两天不是降温了吗?”
“哦……嗯。”
顾重忍不住皱眉:“傻笑什么?”
“你关心我呀。”
顾重装作没听见,却偷偷地把视线凝在他的头发上,直到把他送进病房前,都没说话。进了病房,顾重扫了圈房间,就一张单人病床:“徐斯晚上不陪护?”
沈望帮他搬了椅子放在床边,回道:“我生活能自理,不用他陪,你喝水还是茶叶?这里没有咖啡。”
顾重按住他忙碌的手:“我去倒。”
临走前又说:“能自理,也能自杀。”
沈望捧着水杯不敢喝水了,透着雾气悄悄地看顾重。瘦了些,还黑了些,更衬得眼睛亮了。沈望的目光再晃到那只手,手指上是空的。
是他让顾重失望了,每次都是。
他摸了把伤疤,凸起的一长条肉红色,几乎横穿了他的手腕,深得刻进了腕骨。沈望抬头仰视他:“没有下一次了。”
顾重却冷酷地说:“即使有,下次也别麻烦救护人员和餐厅老板了,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沈望扯起一个柔软的笑容,好脾气地答道:“我想起你之前说的,不要给人添麻烦,所以我把那家餐厅买下来了,我下了很大决心,但快要死的时候,我又后悔了,对不起。”
顾重双手交握着水杯,侧头看他,光只流连在他的左半张脸,轮廓锋利,眼睛变得清亮。
沈望永远猜不透他爱的人的想法,或许正因为爱他,所以才变得模糊,沈望现在才想起来,他死前的脆弱对顾重来说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这样?因为季箫的事?”
沈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顾重又道:“什么时候去看心理医生?”
“等季箫的事处理完,我现在去看医生的话,裴章的团队就会说我乱说了。”
“可你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用舆论耗死他还不够吗?”
顾重猛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他道:“舆论是把双刃剑,你用舆论耗死他,他就不能用舆论倒打一耙?”
沈望道:“在这个圈子里,我已经没有想要的东西了。钱也好,地位也好,都够了。我做错了事,当然应该由我来承担错误。这是你教我的。”
“所以你就要跟那种畜生同归于尽?”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沈望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季箫的事怎么成了都是你的错?蓝鹤毁了证据,还在娱乐圈里逍遥,让你站出来为他们讨公道,难道不是更过分?”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找过蓝鹤了,他不肯作证,他就是利用你的愧疚感替他做事,你还真的傻愣愣地认为是你的错?”
顾重真想摔门走让他冷静冷静,但沈望就这么傻坐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他说的什么都是对的,乌黑的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
顾重迟疑了下,颇为别扭地拍了拍他的背,比之前还要单薄,更别提他那张惨败的脸。
他的心一下就酸了。
更别提沈望还带着那枚戒指。
“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
“我、我不想再背叛我的朋友了。”
“嗯我知道,所以你站出来替他讨回公道了。”
沈望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鼻尖是熟悉的清香,这么多年,他连香水牌子都没换。他几乎就要掉眼泪了,突然道:“顾重,为什么只有你什么都没变?”
“你在骂我不懂变通?”
“如果你稍稍变得世故些、冷酷些,或许……”或许他在世界上就真的没有牵挂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他血流如注,堪堪将要闭上眼时想起的竟是那个篮球场上的顾重,逼他唱歌,说暗恋是一座城堡的那个男孩。
他的笑、声音都是暖的。永远嫉恶如仇,永远迎风生长,永远相信爱、道德的能量。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如此,在废墟里建起一座城堡。
如果他死了,还会有人全然相信他的善良吗?顾重会不会因此愧疚?
他不想因为死亡而成为顾重心中的净土。
“因为……我心有不忍,”顾重顿了两秒钟,又说,“季箫的事,我会帮你。”
“等一切都结束,我想去纽约看病,可以吗?”
顾重沉默着。
但当他渐渐放下手臂时,他听到顾重低声说:“你来吧。”
沈望盯着镜子里的人,问道:“这样对吗?”
“只有这样,你才能为季箫讨回公道,让说谎的人自裁。你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可是这样的话——”
“没有可是,你想继续躲在顾重身后吗?”
他望着那张惨白的脸,说,不想。
十二月的最后一日,整个上海天寒地冻,灯影渐少,静谧如水。然而会馆里的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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