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问题,足够让江十一苦思冥想一段时间,这对于半年前还是食不果腹的他几乎可以说是幸福的烦恼。
活人总有源源不断的烦恼,并因此能够诞生幸福。当如今的江十一解决了起码的生存问题,他得到了幸福,而幸福不过半晌,下一个问题就来临了,那就是发展问题。事实上,发展问题的本质依然是生存问题,只是生存问题面对的是一个人的生存,发展问题面对的则是一群人的生存。
昨日与贾确的一番谈话,让江十一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忧虑,如今他的幸福是建立在了朝廷的痛苦之上,高夷王的平乱军他早就有幸遭遇过,假若太阳台成功吸引了高夷王的注意力,那结果将是灭顶之灾与万劫不复。
就算有幸让他在平乱军的围剿中艰难生存下来,一旦南方战事结束,朝廷真正腾出手来对付这些大大小小的民间组织,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万般的殊途同归。
可要是万一,南方战事失利呢?那意味着,可能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到这里,江十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此时的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十字路口,这是相当考验运气的一个时刻。
“十一爷,那个年轻人又来了。”
前来报信的手下打断了江十一的思绪。
“哪位?”
“昨天那位。”
“他没走吗?”
“在路边睡了一宿,今早又来了。”
江十一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猎奇心理,如果说妄自菲薄是一种罪的话,那他恐怕早就被当场处决了。身为山贼首领的江十一并非没有行刑的权力,只是不热爱杀戮的江十一不愿意为此货色大废周章。
江十一让手下把他赶走。
可没多久,手下又来报:
“十一爷,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让他滚。”
“是。”
再度陷入沉思的江十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开始热爱各种兵器,而这种热爱并非来自于兵器本身,更多的是因为它的来之不易。此类热爱像极了穷人对钱财本身的执迷不悟。
“十一爷。”
手下再次打断江十一的思绪。
“赶不走?”
“他说,他有高夷王的重要情报。”
“高夷王?”
刚想睡觉枕头就来了,这令高来事儿来得可真准,不过江十一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他真正感兴趣的不过是如此的正中下怀本身。
“行,让他来。”
“是。”
进来的依然是那幅介于自命不凡与不卑不亢之间的嘴脸,江十一总是能在他的言行举止间感受到各种找不到证据的冒犯,为了让此类冒犯尽早结束,江十一果断开门见山:
“说吧。”
“十一爷可知为何是高夷王来平乱呢?”
“我知道还要你干什么?”
“张敬,前朝大司马张绩的次子,当今皇帝之弟。当年,大司马张绩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控制着朝廷,也才有了后来篡位的资本。那时,控制军队的就是次子张敬,如今的高夷王。”
“那又怎么样。”
“篡位改朝后,张敬对朝廷军界依旧保有相当的影响力,以至于当朝皇帝一时间难以收回全部兵权,为此,他急于发动一场战争来对兵权格局做一次重组,这就是现在南方的战争。”
“这是你自己臆想的吧。”
江十一有些不耐烦,这分明是自命不凡的人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且听我说完。这次的蝗灾,让朝廷不得不保留高夷王的部分兵权,这意味着,灾情越严重,高夷王可能拥有的兵权就越大。如此,则天下二分。”
江十一很难从对令高的偏见中挑出一丝认可,只是他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这套说法的逻辑破绽,最终呼之欲出的否定被他的思索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呢?”
“这是天下大势。所谓分分合合,十一爷心中的困惑恐怕不过就是分与合这两个字吧?”
江十一皱起眉头,突然感觉被戳中了痛点,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不情愿的对自己承认他被这个自命不凡的书生教育了。
此时自己身处的十字路口,其实就是对国运的一场豪赌。赌其分,则尽快扩充实力割据一方;赌其合,则安分守己服从朝廷。
“继续说。”江十一决定咬紧牙关地对令高刮目相看。
“前朝国运未尽而中途横遭篡夺,而新朝并非立有不世之功,取代前朝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当朝皇帝开国就大肆封官加爵,事实上,”
讲到这里的令高突然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政治贿赂。功绩不够,只能通过封官加爵来笼络朝廷百官。也是因为如此,当朝急于发动对南方的讨伐来积攒功绩。当朝如此虚弱,而前朝复辟势力未死。如此,则天下三分。”
江十一不情愿对他表示赞许,可是身体很诚实,忍不住还是微微点点头。
“南方的战争,胜又如何,天下有此三分,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南方人心未附又逢朝局大乱,则,天下四分。”
令高说完,江十一听完,两人都各自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江十一开口大破沉寂:
“为何跟我说这些?”
“我本出身寒微,入士无门,若想有一番作为,只能出此下策。”
令高依然是精通各种找不到证据的冒犯,比如此时这个“下策”就让江十一感觉很不爽。对于赏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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