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铁蹄踏地的声音仿佛马蹄就要踢到屁股了,汹涌着传来刺杀冲撞之后的惨叫声,跑得不快的那波可怜虫已经变成尸体,紧接着就是下一波跑得不够快的可怜虫。跑出几里后,逃跑大军们比的就不是奔跑速度了,而渐渐演变成体力较量,身边开始有人因为体力不支掉队,然后迅速变成尸体。
与反应快一样,反应猛同样不代表正确,一开始拼命跑在最前面的同志们更快地出现体力不支的症状,滚烫的肺,酸软的腿脚,绝望的慢慢掉队,然后变成尸体。
还没掉队的江十一并不感到庆幸,很有逃命经验的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同志们从一大群已经变成了一群,紧接着肯定要变成一小群,最后变成一小撮,就算运气极佳撑到了在那一小撮里,终究免不了全军覆没。早死和晚死相隔顶多不过半时辰,因为终究人腿是不可能跑得过畜生腿的。就算知道了这个结果,还是得没命地跑,仅仅为了能多活那么一小会儿。
再怎么贱的命,总还是想着活,于是已经很贱的命就要变得更贱了。
比想象中的快,饥民大军从一群又变成了一小群了,江十一也不清楚到底跑出了多少里,只觉得肺快炸了,喘息声变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咆哮,他感觉胃在翻滚,喉咙在干呕,而身边的同志们已经有人先吐为敬,一边跑一边哗啦啦从胃里滚出胃酸——没什么好期待的,也只有胃酸。
哑巴看起来是能活到最后一撮的那类人,至少在逃命方面他不至于落魄到堪与江十一为伍,而江十一无法以这种高攀为庆幸,因为溃兵只会愿意与比自己无能的人为伍。
这样的奔袭居然持续到了黄昏,很荣幸江十一成了最后那一小撮,所以死亡也终于临近了,平叛军的步兵呈包围之势赶上来了,疲惫的饥民其实早就跑得不快,若不是有跑得更慢的同僚们垫背,骑兵碾杀他们就跟碾死蚂蚁无异。
饥民们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树林,这似乎可以庆幸,因为骑兵难以在树林里施展,可对付这么一小撮溃兵,根本犯不着施展,更何况人家步兵部队也赶上来了。
江十一看到了跑在自己前面的一个同志被后面追上来的骑兵一刀削掉了脑袋,畜生腿终于追上人腿了,不用跑了,等死吧。
这时候人们会抛开疲惫拼命地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早知总要死,何必当时还要跑得那么累。
照这么说,早知总要死,何必当时爹娘还要把我生下来。
就是业障。
江十一累到在地,或许没等被一刀结果他就先累死了,到现在他还想着对死法进行力所能及的挑剔。
“咻—”
幽暗的树林某处射出一条箭,眼前的一个骑兵应声落下了马。紧接着就是密集的箭羽呼啸声,无数的箭从树林的各种地方窜出来,对林中的活物进行无差别屠杀。
“有伏兵!”
终于有人咆哮着对此场景进行解释。
“撤!快撤!”
平叛军追的太过瘾了,过瘾到忘乎所以,居然只是为了追击仅剩几十个手无寸铁的溃兵而纵军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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