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苍老而中气十足。
一开口,车上的弟子们就不说话了。
噤若寒蝉。
白发苍苍、也和其他墨者穿同样粗麻褐衫草绳鞋的上一辈墨者,杨禄。
教训完一车人之后,眼神随即投向了前车的方向。
那是谷之丰和赤炎骑的左先锋张厚才坐着的车。
两人同乘一车,既方便交流沟通。
谷之丰又隐约充当了人质。
这也是李广额外叮嘱的。
虽然墨无暇说,其他的墨者和四皇子没关系,但万事小心为上。
老墨者杨禄见到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收回目光,满意地点头。
他是上一辈矩子的师弟,可惜争矩子没争过墨无暇这个小辈。
虽然不至于心怀怨恨、给小辈们使绊子、破坏墨家规矩。
但是偶尔摆摆谱还是会有的。
前几天墨无暇一去不返,也不说是为什么,临行前还把墨家门内上下事务暂时交给了谷之丰。
这让杨禄相当不爽。
明明是老夫资历更老。
车身颠簸地碌碌前行途中,面貌苍老的杨禄冷哼道:
“领着门内事务,自己却不闻不问,抱着一张纸不知道在干什么!
“成何体统!”
周围的墨者们沉默不语。
习惯了。
半晌,才有一个女墨者打破沉默,小声替谷之丰辩驳:
“可是刚才谷师兄上车的时候,我远远看到过一眼纸上的内容……
“确实很玄奥的样子。”
大烈最初也是男尊女卑,烈安澜即位之后下了旨,女子也可以读书出仕。
对于这条旨意,太学的喷子们难得的一致保持了缄默。
墨家这种技术型流派,收徒更是不论男女。
杰出的女弟子比比皆是。
杨禄听了不悦道:“玄奥又如何?他肩上担着一门的安危,说当甩手掌柜的,就当甩手掌柜的了?
“若是歹人要趁机对墨家做什么,他又当如何应对?”
弟子们想着,对方可是赤炎骑啊。
应不应对的都没什么差别。
真要铁了心诛灭墨家,他们挣不挣扎,无非是死得难看和死得很难看的区别。
于是车里的墨者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开始谈论别的事情了。
杨禄更不爽了,他嘴里一边念叨着,“不行,老夫定要教训教训这个逆徒!”
一边伸手拉开车帘,探头出去。
拉车的戎装悍卒冷冰冰地回头,保持着扑克牌一样的表情,说:
“进去。”
“你……”
“我什么我,你要和歹人讲道理嘛?”
杨禄重重地将帘子摔了回去。
……
车再行一天,日夜兼程,换马不停车。
终于停了。
窗外景物飞快后掠,到此时已经从繁华的楚城市井,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层峦叠翠。
让一群墨者恍若隔世。
这很正常,墨者的营造多在城镇之中,至多到城郊为止。
他们可以营造军械以及诸般攻守器械,做这些需求需要保密,是有可能远离城镇的。
可惜墨家难入朝堂,极少有这个机会。
年轻的墨者们叽叽喳喳,聚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而谷之丰拉开帘子走出马车的时候。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头发散乱,形容枯槁。
手里画满线条、写满小字的纸张,边缘被揉皱,纸面上有着手指的污迹。
说明在这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谷之丰几乎没有放开过这张纸。
全心钻研,却不得要领。
出马车之后,猛不丁被刺目的阳光照到,他茫然地抬头。
仿佛还沉浸在思考中,不能自拔。
赤炎骑左先锋张厚才随后下车,一身煞气让其他墨者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避开。
他手搭凉棚望了望山上,言简意赅地下令:
“上山!”
一时间,墨者们哀嚎遍野。
炼血境确实体力绵长,但这么崎岖的山,爬上去怕是得掉半条命……
……
李广伸手从天上摘下盘旋的鸽子。
取下来传书,又复将鸽子放走。
苏牧感兴趣地看着信鸽扑棱棱地冲向天空,揣着手念叨:“不知道这鸽子熬汤,味道怎么样啊……”
李广展开传书的手猛地一哆嗦,声音颤抖地说:
“苏先生……这可是军中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鸽子……
“吃不得啊!”
苏牧吧唧了一下嘴,满脸遗憾地冲李广扬了扬下巴,问:“说啥了?”
军中信鸽传递的都是极重要的情报。
随意探究,人头落地。
但这关他什么事呢……
李广把纸条递过去,没忘了同时解释道:“传讯里说,墨家的人在上山了。
“苏先生,拿反了……这是赤炎骑特有的暗号,旁人看不懂的。”
了解,不就是加密嘛。
苏牧面不改色地将纸条还给李广,问:“说还有多久了吗?”
“多半天的样子,这次来的,都是炼血。”李广回答。
这句话透露出来两个信息。
一,这个世界的修炼门槛确实低,乃至于墨家这样非战斗型的门派,随随便便也能拉起来数量不少的炼血境。
可以日夜兼程,不用担心拖垮了身体。
二,苏牧自己所住的地方,其实距离山外,并不远。
真的想要出山,可能走不了几步路。
但是五年来,他还真就是被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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