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学士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如假包换的正三品。刚好抵消了李隆凭借正四品谏议大夫,给王曙等少壮派制造的威压。
再看李隆,却轻轻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回应,“梁学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严家的确是地方豪强不假,其祖上,却曾经为国立下大功。所以,族中才先后出了三位国公。此等望族,哪怕犯了天大的错,只要其未曾谋反,官家也应该多少回护一二。而不是将其交给地方官员,随随便便就处置了。否则,岂不是让功臣之后个个物伤其类?!”
这话,比先前出马的那几个言官实在高明太多了。
不提严氏家族的罪行是否属实,也不提丁谓和韩青两人,有没有权力将犯罪者绳之以法。而是直接扩大到,朝廷该怎么对待功臣之后上。
当即,坐在御案之后的赵恒,脸色就是一变。而坐着奏对的文臣武将当中,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全都皱起了眉头。(注:宋代三品以上高官可以坐在皇帝面前参与朝政。)
想当初,这群文臣武将们年青的时候,曾经舍命追随太祖皇帝抢了柴家孤儿寡母的天下,又曾经舍命追随太宗皇帝开疆拓土,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遗泽子孙么?
家族大了,谁家还可能不出一两个仗势欺人的纨绔?
若是出了纨绔,就被秉公处置,官家也不给予一点法外之恩,大伙当初的血水和汗水,岂不是全都白流了?
早知道这样,大伙当初又何必枉做那个恶人?
“李大夫好一张利口!”梁颢曾经追随张齐贤多年,岂能看不出李隆出招的恶毒。迅速抬起手,指着对方鼻子喝问,“原来你这个清流泰斗,就是这么清法?光看到严氏一门三公,却看不到京东东路,多少百姓被他家弄得妻离子散?光想着让官家对功勋之后法外施恩,却没想到,如此做,将有多少百姓,对朝廷寒心!”
几句话,说得义正辞严,然而,在朝堂上,却很难引起太多共鸣。
非大朝之日,能够垂拱殿参与廷议的,至少是个正六品。哪怕其曾经出身寒微,此时此刻,也跟功勋之后关系更近,而不是还念念不忘自己曾经是个普通百姓。
“李某是清流不假,却知道,做事不能光凭着一腔热血!”李隆顿时胜券在握,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补充,“梁学士铁骨铮铮,有为民请命之心,李某也佩服得很。只是,梁学士别忘了,自汉以降,历朝历代,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维护地方安宁,一半儿需要依赖乡贤!想要做到梁学士所说的那种,将草民和士大夫相提并论,除非恢复秦制。而大秦二世即亡,千载之后,世人提起来,还没忘记一个暴字!”
“你,你……”梁颢以前跟在张齐贤身后做判官,很少有机会跟人正面争斗。此刻遇到李隆引经据典地说歪理,登时反应速度就无法跟得上。
在场的言官们见状,立刻士气大振。再度纷纷出列,高声附和李隆的歪理。
自汉代起,皇权就到县城为止。县之下的事情,大多数依靠乡贤,也就是豪门望族来处置。
从这点上说,豪门望族,才是朝廷的基石。百姓只是承担赋税、劳役和兵役的工蚁。
梁颢想要将百姓地位,置于乡贤同等。便是试图恢复秦制,用心险恶!
“嗯——“坐在御案后的赵恒越听,越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忍不住低声冷哼。
他性子有些软弱,却远不到昏庸糊涂的地步。因此,不用仔细琢磨,也能听出来,以李隆为首的言官,是在极力为严家开脱。
而以梁颢、王曙为首的实干派官员,虽然赤心为国,谋略和手腕,却远不如李隆。双方继续这样争论下去,黑白颠倒几乎就成了定局。
终究是九五之尊,虽然赵恒很少当庭惩处官员,察觉出他已经动怒,言官们的气焰,立刻变得不像先前一般嚣张。
而谏议大夫李隆,也不敢再胡乱给梁颢扣罪名。犹豫了一下,朝着赵恒躬身行礼,“官家恕罪,臣并非蓄意拿暴秦与大宋类比。臣只是希望,官家再派一名老成持重的栋梁,前往青州,缓和局势。顺便看看是否有让杨行彦迷途知返的可能。如此,一则,朝廷兵不血刃,便能令京东东路恢复秩序。二来,也能彻查严、杨两家是否有蒙冤受屈,让天下功勋之后,知道官家仍旧记得他们祖上的功劳!”
“皇兄,臣弟以为,李大夫之言,未必无可取之处!”不待赵恒回应,很少在廷议时表明态度的雍王赵元份,忽然起身拱手。
他是赵恒的亲弟弟,为人素来知道进退,做事又颇能秉持公心,所以,在朝野间,搏得了一个“四贤王”的名号,说出来的话,也总能得到赵恒的重视。
今天也是如此,听他认为李隆的话有道理,赵恒立刻熄灭了呵斥此人的念头。笑了笑,轻轻抬手,“既然四弟说李卿之言可取,那就必有可取之处。只是……”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了几分不甘心,“严家的罪行,可以派人去查,到底是族中出了个别不孝子弟,还是全家上下,尽数黑了良心。如果是前者,朕可以对严氏家族法外施恩。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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