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千金名唤冯心儿,不过大多人都称呼她为冯娘。
冯娘六岁时便被送去了太原府,一直寄养在冯郎君的庶姐冯若家中,直到及笄之年才接回家中成礼。
在那之前,冯郎君的庶姐可谓尽心教导冯娘,吃喝花销都按照大户人家来,要什么给什么,哪怕这想要的东西是个人。
在太原府,没有人能说出冯郎君庶姐半分不是,都知道她把冯娘当作亲生女儿看,家里即便是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冯娘依旧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为此冯若和夫君甚至都到了典当家中物件的地步。
直到冯娘十四岁的时候,长安来了信,庶姐一家才稍微过得好了些。
因为冯郎君授了官职,有了月俸。
“这是外间传闻的版本,听着只觉得有些捧杀的意思。”苏兮手指点在桌上,细白的手指如玉,看似敲在桌上,实则敲在温言的心上。
温言将她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的手中,“那实际上呢?”
苏兮轻轻嘟了嘴,但很快又一脸正经,“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些年冯娘在外勾搭的人不少,这些人多半富有,冯娘又觉得在冯若家中住得舒心,便也时常给那个家里匀一些自己的所得。”
“真正吸血的是冯若一家,这是她的目的?”
温言不解,即便嫡庶有别,也不至于这般害自己阿弟的亲女儿。
“后宅之争,向来是不见血的战场,若冯若真这么做,一定有其这么做的缘由。”
虽然因果树不在了,但世间因果循环从来不会间断,只是不能以水镜探查,只能自己去查。
“你是说当年冯若在冯家的时候,受过不少苦难?”
温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大唐嫡庶之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如同妻妾之间的鸿沟。
身为嫡子的冯郎君看上去很信任这个庶姐,可冯若那般教导冯心儿,显然并不把冯郎君当作亲弟看待。
“谁知道呢,事情还没有查清,一切定论都为时尚早。”
尤其是这样的恩怨,如果有恩怨的话。
苏兮想,冯若总不至于本就那么坏,就是见不得兄弟姊妹比自己过得好,这才那般教养冯娘吧。
一晃三日过去,京兆府那边有了更加确切的消息。
苏兮也从雀儿妖那里听到了实情。
如她所料,冯若当年在冯家过得很不好,这不好并非来自冯郎君,而是冯郎君的阿娘,也就是她的嫡母。
冯若年幼时,她阿娘被嫡母发卖,自此母女俩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后来冯家没落了,嫡母就将刚及笄的冯若许给了如今的夫君,只为了那一点点周转钱。
冯若的夫君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喜欢在酒后打人,妻子和孩子都不放过。
这些年冯若过得水深火热,所以当冯郎君把冯心儿送去的时候,冯若心里的恨就有了发泄的地方。
但冯若很聪明,她没有直接打骂冯心儿,若只是打骂,不过也就这些年受受皮肉之苦而已,哪解得了她心中的恨。
她要做的,就是毁了冯心儿的一生,彻彻底底地毁了。
于是她故意纵容冯心儿,倾尽家财让她挥霍,无论在外面对错是谁,冯若都维护冯心儿,甚至连出门与人结交,也都暗中授意她不必避讳男女,若是觉得好的郎君,就得勇敢去追求。
久而久之,冯心儿的性子就变得跋扈娇纵,更是不避讳与外面她看得上的郎君们来往。
这才是这件事的真实面目,冯心儿只是后宅争斗后续中的一个受害者,可也不全然是。
因为冯心儿由着自己诓骗了一位太原府的郎君,那郎君样貌俊俏,家中还算富裕,本是有意迎娶冯心儿的,可却在定亲之前出了变故。
长安城去了信,冯心儿不再是寻常小娘子,而是长安城内的官家千金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与那郎君一刀两断。
这还不算什么,冯心儿从不少长安来的人口中知道,长安最注重千金的品行,她不能让来接她的人知道她在太原府的一切。
于是买凶杀人,威逼利诱,总之一切的手段都用了,只为了抹平自己在太原府以往的放浪形骸。
从外面回来的温言听苏兮说起这个,摇摇头,“那郎君死得真是呕心沥血,到最后都没说冯心儿一句不好,只说自己配不上她,不仅把自己熬死了,也连带着让他阿爷和阿娘也都郁结于心,听闻没多久就相继去世,好好的一个家就算是毁了。”
苏兮头发散在身后,人懒洋洋地斜在桌侧,伸手拿了桌上的花糕,“所以如果真是恶妖,它所杀的人都是有罪之人,罪有应得。”
“目前来看,是的。”温言点头,“不过眼下没有恶妖的气息,这似乎更像是人为,但人为又怎么能那么干净利落,且需要人心头血。”
“除非有人给了它们寄宿的机会,让它们以凡人的外表行凶,那这一切就全说得过去了。”
苏兮将长发拢起,少顷继续说道:“若是如此,那这个寄宿的人肯定和这些被杀的人都有共同的经历,不过他是被害那一方罢了。”
“这世上凡人千千万,有此等遭遇的数不胜数,即便是在长安这一城,怕是也不下千百人,如此多的人中寻找那一个,有些难啊。”
温言思索,按照这个思路,便是如大海捞针了。
“既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再去看看吧,即便是寄宿在人身上,恶妖终究是恶妖,说不定有留下什么我们察觉不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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