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卫家大门,一直未曾出面的温言轻声问道:“你信它?”
“怎么可能。”苏兮丝毫不迟疑地摇头,“这东西一向以贪欲蕴养,以精血为食,即便我给它指条路,它也不会愿意清苦且漫长的修行。”
对于这样的妖物来说,一道雷罚算什么,只要它足够强大,天宫降下的雷罚不过是挠痒痒。
血蜘蛛之所以屈服,不过是因为她和温言方才的震慑。
如苏兮所料,她才离开不久,妇人便一怒之下将整个房间内的东西摔了七七八八。
尤其是当她发现地上晕倒的人不见了之后,更是仰天尖啸一声,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屋中。
长安夜长,却没有街长,巡街的卫士走了一拨又一拨,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就比如躲在一侧角落里的醉汉。
今日赌钱赢了不少,一高兴便在城外喝大了,等入城之后已经来不及归家。
关门鼓落下后,巡街的便多了起来,京兆府的、武侯铺的、还有金吾卫,他一路躲藏就近入了坊门,想着寻个人家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回去。
醉汉手里还提着一壶喝了大半的酒,晃晃荡荡地在街上来回张望,想看看谁家熟识些,再不济空的宅子也行。
天宝之乱后,长安城几乎十室九空,这些年虽然陆陆续续搬回来不少,可还是有不少都是空置荒废的宅子。
倒不是人家不回来,而是回不来了。
一想到这个,醉汉就有感而发地嘀咕道:“战乱真是害人!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有家回不来。”
“郎君如此多愁善感,可见是好人呢。”
一道清丽中带着一丝妖娆的女人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醉汉还没回头,便觉得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醉汉本就醉得厉害,如今被人这么撩拨,哪里还把持得住。
当即便把自己粗糙的大手覆在了那只柔软的手上,笑得十分荡漾的道:“小娘子也是晚了时辰,无处可去吗?那和某一道寻个地方坐坐可好?”
“郎君说好便好,妾跟着便是。”
说话间,那女郎已经到了跟前,醉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张带着几分妖异之美的脸便对着自己笑意盈盈。
“好好好,那跟某走。”
醉汉这下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抓住那只柔软的手便往前走。
他方才就瞧见了,不远处有个宅子的大门虚掩着,看墙上斑驳,想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两人相拥进了宅子,也不去远处,就在大厅一侧的耳房便开始宽衣解带。
只是醉汉连外衣尚且没褪完,就只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爬过,伸手一摸,摸出一条细如发丝般的红色东西。
“这...”
只这一个字,醉汉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数根猩红蛛丝从他身上往里钻,在他身后的美艳妇人则四肢着地,正仰头张嘴拼命从蛛丝中往回吸食精血。
一个魁梧的大汉,不过转瞬之间便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妇人则心满意足地缓缓起身,脸上妖异之色尽褪,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
醉汉的尸身是第二日一早被巡街的武侯发现的,所见之人无不震惊,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干瘪成那样。
后来知道醉汉原先的模样,一下子有妖物作祟的传言不胫而走。
“我就说它不会轻易收手,倒是没想到它是一点没忌惮,当夜便敢行凶。”
苏兮立在因果树下,一朵血色的因果花微微晃动,要坠不坠。
温言侧身躺在栈桥上,一只手在水中逗那些愚笨的池鱼,“血蜘蛛是战争中无数人的怨念形成,这些人什么都没有,最不缺的就是玩儿命。”
换言之,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点是很多凡人比不上的,就比如那个在平康坊外被丢弃的孩子,其母只因为那是个女孩,便将她的一生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果然,大唐行至今日,两朝因女子而乱,李姓皇族怎么会不心生提防。
盛唐时意气风发的女子风貌,怕是再难重现。
平阳昭公主那样的女子,怕是再也不会有。
苏兮郁闷,“长安城才平静了几年,如今又要遭难,只可惜太史监人不在了,否则倒是可以怂恿他去处理。”
那老头前些年在战乱中亡故,倒不是因寿数尽,而是他妄图以术法止息战乱,天命降下惩罚,不过几日便驾鹤西去。
“不是还有青龙寺的秃头,他当年因你之故修为进了一大步,养兵一时用兵一世,他不亏。”
温言一把抓住一条红褐色花纹的池鱼,将它带出了水,那鱼便拼命挣扎,腮帮子鼓得就跟要死一样。
苏兮白了他一眼,“老话是这么说的吗?”
随即身形一闪,出现在温言脑袋前,抬手打在他腕间,那池鱼便重新掉回到池中。
“你们这些笨鱼,他总欺负你们,怎的就不知道躲着他。”
温言顿时不悦,“我只是欺负欺负,你是要吃它们的人,你说该躲谁?”
“不说这个。”苏兮盘腿坐下,撑着下巴看着波光粼粼的池水,还没多长时间就要回去洪荒了,若是不把这件事处理完,怎么放心走?
想了想,苏兮叹了口气,一脸英勇就义地说道:“去妖集,找阿鸾姑姑。”
从浮月楼出来,温言怀里抱着三坛涂山美酒,苏兮总算想通了,反正过不多久就能回去,实在不行就顺带弄出来些,也不算多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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