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廷昀的双肩包并不是摆设,里面放满了必备的东西,以至于崔时雨吃完小吃,下意识问他要纸巾时,几乎要以为拿着gopro的人真的是她助理。
他拿出湿巾,没递给她,而是扬扬下巴示意她过来,帮她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好像她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她呆愣了两秒,才感觉到不好意思。
他自然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她僵着手,愣愣地望着他走神,便没答出来。
天真的、孩童般的无措,令悸动突如其来。他放下gopro,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背靠上爬满藤蔓的墙壁。袛园町的和屋那样安静,静巷里四下无人,于是打消他最后一点儿顾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侧脸。
“想吻你。”
她困惑地侧着脸,像是要避开,又像是想看他。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说:“你不答,我当你同意了?”
崔时雨终于肯转过视线来看他,表情平静地说:“你记不记得在伍公山别馆里,你强吻我。”
旧账翻得莫名其妙,聂廷昀怔了好半天,心中有点儿七上八下,顺着她的思路答:“记得。”
“那时候,你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
对上她充满真切疑问的清澈眼神,他一下子哑口无言,拿不准这问题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罪行罗列。
他总不能说,我就是个滥人,那时候吃准了你迷恋我,所以肆意对待你也不担心后果。我就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拿捏别人的爱,只管自己高兴,乐得看你为我九曲回肠、情迷意乱。
转念,他又忽然反应过来崔时雨到底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才肯在乎我的意愿和看法。
不只是他能不能吻她这一件事,也包括此外的每一件事。
他有些忐忑,又忽然松了一口气,甚至心中有些难以言述的喜悦。
她终于想要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谈论这段关系里的彼此,而不是一味地顺从、奉献。除了柔道,她也开始追问其他的对与错。
他看着崔时雨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那时候我错了,以后我都会问你,好不好?”
他认错认得太快,她反倒一下子慌起来,感觉自己又幼稚又无理取闹,安慰似的伸手搭着他的小臂说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嚣张的天分,稍微露出一点儿质问的意识,自己就先愧疚了。
他失笑,还记得言归正传:“可以吻你了吗?”
崔时雨推开他四下看了看,有游客远远地走过来,她一下子红了脸,说:“不可以。”说完就转身走了。
聂廷昀笑了笑,重新举起gopro,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女孩心情不错地转了转身,及膝的西瓜红色裙摆打了个旋,像只翩然的蝴蝶,朝镜头笑道:“下一站,清水寺。”
他心头一热,放缓步子,很久都没从那笑容与翩然裙摆里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来,他所愿也不过是她能如此天真无邪,粲然而笑。
他们回去时已是暮色四合。
电车抵达阪城时,gopro的最后一块电池也电量告罄。聂廷昀看了看睡在怀里的人,将设备装好,轻声叫醒她,说:“出站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外走,上了计程车,听他用不甚娴熟的日语报出地址,忍着笑拿过他的手机,想要重念一次日文,却看着记事本界面怔住了。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下了陪她出行的所有注意事项,中英文夹杂,昭示着这是他亲手打的字,不是郑雅事先准备好再给他的。
司机还在确认地址,她恍惚地报了一次,将手机还给他,又被他揽过肩头:“还要半个小时,睡一会儿。”
她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脸埋在他的肩头,没再出声。
崔时雨忽然觉得心中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了。
她没有想过他是可以与她过“平凡生活”的人。就如年少的那场恋爱里,他与她也从未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像宋佳言所描述的普通情侣那样约会、生活。
即便她被他宠溺地对待,也更像是来自上位者的关照,甚至是圈禁在属于他的保护圈里。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个事实,并且不曾奢望过他可以放下身段。
可原来他也在试着改变,试着花心思亲力亲为,试着站在她背后处理好一切从前琐碎得令他不屑的小事。
崔时雨累极了,回家后洗过澡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他便走进来,关掉灯,躺到床侧,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住。
聂廷昀很快就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复杂的心绪随着她转过来面对他的动作一点点苏醒,他克制着,摸到她微凉的一双手,握在掌心里,尽量冷静地问:“要不要开空调?”
阪城的秋日还很热,可她的身体永远有凉意,“冰肌玉骨”一样。
她在一片漆黑里凝视他的脸,几不可见地摇头,没头没尾地问:“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呢?”
心结重提,聂廷昀察觉到她表情的软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重新来过,如果这是原谅的开端,她真正原谅的又是哪一桩,哪一件?
他们之间道不明的纠葛无法用一句简单的对错真正带过,因为归根究底只是爱的方式千差万别。
他吻着她的额发,很笃定地道:“你不会死的。”
她追问:“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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