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苏威,阿比起......吉哼格?”
北溪桥北的哨卡上,把总李如材喊出这句非常生硬的满洲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声音都是颤的。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支很可疑的队伍,人人都是八旗兵的打扮!
八旗兵啊!
对于当了大半辈子的旗奴,而且奴运不佳,自己的本领又不大,连满洲话都不大会说,所以一直爬不上去的李如材李奴才而言,那简直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人啊!
别看他遇到那些挑着私盐、白糖去揭阳县城贩卖的商贩时凶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瞧见三百个八旗兵打扮的家伙,却紧张的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如材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留着一脸大胡子,穿着件黄马褂的汉子策马而来了,到了他跟前张嘴就骂!
“干哈啊?你个王八羔子哪旮旯冒出来的?墨墨迹迹的咋呼什么?”
李如材听见这骂人的话,腿肚子都软了!
一口京片子就不说了,而且还是满洲话和汉话混一块儿说......这“干哈”、“旮旯”、“墨墨迹迹”“咋呼”都是满洲话!而把满洲话和京片子混在一起说,正是当下北京城那帮八旗子弟最流行的说话方式。
广东这边的反贼哪儿能说出这样的满汉混合京片子?这种口语,也就是四九城内外有人说,到东北那旮旯都没人讲。
这个......错不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大胡子眼熟——能不熟嘛,逮他的画影图形还到处贴呢!
不过李如材没往那方面想,而是想当然认为一定在北京城见过这位和大侍卫。
想到这里,李如材赶紧赔上笑脸,也不说那种生硬的满洲话了,而是换上了北京汉话:“小的李如材也是旗下奴才,现在是潮镇中军营的把总......看这位爷眼熟,不知是哪个旗的?”
朱和盛听见李如材的自我介绍和提问,差点没笑起来。居然还骗到了个老北京,看来他在北京念大学的那几年还是学到点真东西的。
“你个狗奴才问我哪个旗的?你不会自己看吗?”说着他抬起马鞭一指那面镶黄团龙旗。
“啊,小的昏头了,居然没瞧见......”李如材虽然不敢怀疑八旗天兵,但是差不多一个镶黄旗的大官带着一个佐领还多的八旗兵出现在广东潮州府......实在有点可疑啊!
“不知这位爷贵姓?”李成功又问。
“免贵,”朱和盛道,“姓钮祜禄!钮祜禄.和珅,御前三等侍卫是也!”
朱和盛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抬起下巴,拿自己鼻孔看人,一副让人讨厌的旗下大爷的模样。
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李如材心道:“这御前侍卫出京......还带那么多人,一定办皇差来的吧?”
想到这里,李如材又小心翼翼的打听道:“不知和侍卫大老远的来广东有何公干?”
朱和盛哼了一声:“那是你能过问的吗?”
李如材一脸为难,“和侍卫,小的也是奉了潮镇中军李参戎的军令守在此处......”
“李参戎?”朱和盛笑了笑,语气缓了一些,似乎认识这个李成功似的,“啊,你是李成功的人啊?你是他什么人呢?”
“小的是李参戎的侄儿,正白旗的旗下包衣奴才。”
朱和盛的语气又缓了一些,笑着问:“那是内务府的包衣啊!原本在哪儿当差啊?怎么就跑广东来当个芝麻大的把总了?”
李如材笑着回答道:“小的的确是内务府的包衣,之前一直在紫竹院边上的皇庄当差......一直混不上去,所以才跟着李参戎到广东碰碰运气。”
“哦......紫竹院?”朱和盛脸上的表情一下精彩起来了,“那里我熟啊,闭着眼睛都能逛几圈!”
这是真话,他在那一带呆了四年,除了念书就是瞎逛。
朱和盛又问:“你当差的皇庄在紫竹院哪边啊?是靠近万寿寺那边还是靠近玉渊潭那边?”
“都不是,在紫竹院东边!”
“哦!”朱和盛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那里的畜生和鸟兽挺多的!”
可不是嘛,紫竹院东边是北京动物园啊!
“对对对,那边是有不少鸟兽,常有八旗子弟去那里打猎。”李如材笑着问,“和侍卫您一定也在那儿打过猎吧?”
“没有!没去那儿打过猎。”朱和盛马上摇头,开什么玩笑,去北京动物园打猎......
“也对,也对,这些年八旗子弟不怎么喜欢打猎了。”李如材连连点头,心里面已经没有一丝怀疑了。眼前这个和侍卫肯定是真的,不仅口音对得上,而且对北京城西一带也挺熟悉,必然是在北京常住过的。
这个时候朱和盛又冲着身边的郭有德郭师爷一招手,“有德,快把平南王的令牌拿来!”
“嗻!”郭有德手里早就拿好了个信封,立马就递了过去,“您拿好了。”
他是天津人,不会说清朝的京片子,不过朱和盛还是教了他几句,稍微蒙一蒙人问题不大。
朱和盛接过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令牌——所谓的“令牌”并不是个牌,而是一张纸,纸上写上一道军令,再用上相应的印信,就叫做“令牌”。
李如材双手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就瞧见了平南王尚可喜的大印了,看着挺真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令牌上的文字,原来是一张通行令牌——持此令牌,广东境内,通行无阻!哦,当然是在大清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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