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芒熠熠闪烁,风声如痴如醉。一轮圆月从东边的地平线攀爬上来,须臾间,悠然的夜色犹如一壶浓稠的墨水,晕染了天际,沏散了香气。
汤文还真的给周觉山换了一个单间。只不过他没敢真换成他的,而是悄摸摸的换成了这家酒店风景最好环境最优渥的一间。
酒店顶层。柔和顺畅的晚风轻拂着清浅的窗帘,半透明的纱幔被人微微地撩起一角。
在思穿过落地窗,走进一处宽敞的露天花园,再向前,视野开阔,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东南亚的城市大多分布在沿海地区和沿河地区,少不了广袤的森林与丰富的水源,东枝市亦然,海芽湖的一条支流从不远处的桥梁下蜿蜒而过,流水潺潺,水面波光粼粼……
好美,更是久违了的和平。
在思缓缓地闭眼,踮起脚尖,两手扶着护栏,享受着这片晚风带来的宁静与怡然。
两条结实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在思睁眼,微微地侧头去看,身后的男人将下巴搭在了她的头顶。
周觉山刚从浴室出来,没穿上衣,短发还湿漉漉的,常年在军队的生活让他失去了穿短裤的习惯,在思微微地垂下眼睫,注意到了他腿上的长裤,裤管规规矩矩,连皮带都扎得紧绷绷的。
她眼波微动,仰头望他。
“有事儿?”
周觉山轻笑着摇头。他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大臂用力地向内侧收缩,低头,将整张脸埋进了在思的颈窝。
她身上的味道很舒服,让人很有归属感,在思被他手臂箍得好疼,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放开她。
“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过过这种日子了。”
他站到她身旁,两手握着铁色的护栏,眺望着眼前的山河湖海。对他来说,这样的每一帧每一秒都太过弥足珍贵。和平,永远都是一种相对的存在。
东枝市是掸邦的首府,哪怕边界地带的人民已经怨声载道、叫苦不迭,全邦的财富依然会不停地涌向这里,东枝市依旧会是一片歌舞升平。
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棵树,甚至于是下水管道里的一粒毫不起眼的螺丝钉,都是用边界几十万将士的生死安危与忠诚鲜血换回来的。
有人说,军人生来就是要保家卫国。只可惜他出生的时候其实还不是个军人。
周觉山自认自己不是个圣人,在他眼里,他骨子里就俗不可耐,糙、路子野,能动脑筋绝不硬上,花花肠子能绕梁三圈。小时候满岁抓周,他父亲让他选当兵还是土匪,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土匪并且死死抓着不放,据老一辈人讲述,他父亲气得想拿鞭子抽他,他却死都不肯撒手,一直瞪大了眼睛跟满屋子人较劲儿。
后来,之所以走上军人这条路,是造化弄人,受赵骏的影响居多,也是一次次偶然与无可奈何所导致的结果。
南掸邦每年都会有上千士兵因为战争而流血、阵亡……
他见惯了生死、苦难,心中便再没那么多畏惧。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菙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他站上了扶手上的石阶,高声嘹亮,慷慨陈词,仰望着头顶的夜空。
在思一阵动容,心里也热了起来。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激愤决绝的生死观,气势宏伟。这好像还是在小时候,她父亲教给他的。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你过去经历过怎样的生活。”
“你问过。”
周觉山转头看她。没记错的话,她之前不是一直都觉得他还有什么瞒着她藏着她的身份之类的,想刨根问底,问出个所以然来着。
在思笑了。“我说的不是那个。”她想问的只是他的生活、过往,一些柴米油盐,“比如你父母呢,家人呢,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怎么都不见你有联系过呢。”
周觉山挑眉,扬了扬唇角。
“过世了。”
“都?”
“嗯。我当兵的第一年,缅甸地震,我救了十个灾民,却唯独没救到我的父母。”
那年地震发生在凌晨三点,很恐怖,他家正在震中。周觉山家里条件不错,五层的楼房,独门独栋,他母亲家世显赫,所以父亲只娶了她一个老婆,结果谁能想到,一场地震,人去楼空。
在思抿唇,有些抱歉地看他,“那我现在提起来你会不会还很伤感……”
周觉山笑笑,揉了揉她的头顶,“没事了,都过去了。时间太久,我都快记不清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或许有些事放在当时叫困难,但过一段时间就能想明白了。
在思低头,若有所思。
他忽地凑到她耳边,音量很轻。“跟你说个秘密。”
“嗯?”
她一瞬间眼前雪亮亮的。
周觉山故弄玄虚,背着手往远处走走,在思颠颠地跟了过来,他眉梢微动,又刻意让她多等了他一会儿。
“说呀,快点说呀……”
在思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他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偷听。“我出家当过和尚。”
啊?在思眨眨眼睛。
夜幕下,晚风吹拂而过,吹动着女人耳边一缕缕乌黑细软的发丝。在思观察了周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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