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然的笑容在脸上抖动了一下。他想坚持把那副笑容维持住高深,维持住位高者淡定冷漠的高深。但他失败了。
他收起了笑容,诚实地回答宁檬:是的,我冒用jason王这个名字的动机,你说得没错。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
宁檬慢慢摇一摇头。她只觉得他可怜。
苏维然沉默了半晌,整理自己的情绪。被人直面戳破行事动机,无异于心防堡垒被人攻破。
好半晌,他才再开口。他再开口时,竟似乎有点要破罐子破摔了一样,主动问宁檬:“想知道为什么王宇和何岳峦会有合作吗?我可以告诉你。”
宁檬摇摇头。她已经知道了。
宁檬临回国的前两天,和学姐很深入地交谈了一番。她套出了学姐很多话。
从那番交谈里,她拼齐了她想要的信息碎片——王宇、何岳峦、苏维然三个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王宇虽然移民了,但王宇的父亲仍然在国内,是家大企业的老板,企业有国资成分。王宇父亲手里有几个亿的资金,来路不正,需要洗白。这就需要国内有人能够做他们王氏父子的白手套,帮他们把黑钱洗白。
王宇是个纨绔公子哥,玩乐拿手,正事不堪,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资源。反而是学姐当年的同窗们都已经在金融圈有所成就。王宇于是让学姐问问她那些同学们,有没有门路。学姐问到了苏维然那里,以“她的朋友让她帮忙问”的名义。
苏维然何其敏锐,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学姐所说的“她的朋友”不过就是王宇。时过境迁,即便苏维然已经放下了对学姐的感情,但他放不下曾经被王宇伤害过的男性尊严。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比夺妻之恨更耻辱?——那时学姐之于他来说,和妻子没什么分别。
听到学姐的询问,苏维然抓住了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解气开心的机会。他把何岳峦介绍给了学姐。他事先知会了何岳峦,自己之前为什么用王宇的名号做了那么多事——因为他恶心这个人,且顶着他的名字做事,以后就算有什么事要调查,人家第一时间也会去查王宇,而不是他苏维然。
此外他还会告诉何岳峦,王宇人傻钱多,何岳峦大可以通过这次洗钱行动黑他和他父亲一大笔,反正他们那些钱的来路细纠察起来,一定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这罪名可就大了。所以王家父子只能吃个哑巴亏。而苏维然自己,不会从中分太多羹,他按照以往那样收个中间人的费用就好。这样何岳峦赚钱开心,他解气开心,两个人皆大欢喜。
于是这桩买卖,就这么达成了。
宁檬后来想苏维然没有从中和何岳峦一起分一杯羹,或许心里是有着更深层的谋划的——万一哪天他想弄死王宇,就把洗钱这件事捅出去,到时落水的是王宇和何岳峦,而他这个以现金方式收取中间费的,倒是没落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宁檬有时觉得,其实苏维然比何岳峦更可怕。他的心机,强于何岳峦十倍都不止。他一直在借刀杀人,又坐收渔人之利。
弄清来龙去脉后,宁檬就回国了。她本来是想问问学姐能不能帮她拿到何岳峦在境外洗钱的证据。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天真的念头。学姐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正室的地位,她怎么可能会把何岳峦洗钱的证据提供出来,那样做就相当于她一并把王宇也给供出来了。
宁檬于是决定还是回国从其他方面入手吧。
苏维然验证了宁檬的所有推测都是对的。
然后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有点忧伤:“于是你回国之后,就开始接近我,想从我身上打开突破口,对吗?而我因为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并没有怀疑这些。”他顿了顿,忧伤从笑容中跑进声音里,“宁檬,你带着目的接近我,有没有对我觉得抱歉过?”
宁檬被他的忧伤感染,带着些许伤怀,说:“当然,我一度非常抱歉和犹豫。但学长,你还记得我回国后咱们一起吃饭那一次吗?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那时苏维然反问她,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她说:有的。她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她的怀疑——何岳峦他确实劈腿了。假如她那时够坚定,或者能再深入地去找到知情人佐证一下,尤琪现在就还会是条鲜活的生命。
而当她说完这些,苏维然给她的回应是:别难过了,生死有命,离开这个世界是尤琪自己的选择。
他觉得尤琪的自杀是生死有命,他一点都不觉得那其实是何岳峦造的孽。而他早就知道何岳峦在造孽,他却没有告诉她知道。
宁檬告诉苏维然:“你当时的回答,让我心头最后那一点柔软和犹豫,也化为乌有了。”
苏维然笑起来,笑容从忧伤变得惨淡。
“原来那个问题,你是在试探我。”
宁檬慢慢点点头:“学长,你做了很多也许你自己并不认为是错的错事,而其中最让我无法接受和原谅的一件,就是你明知道何岳峦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他养了炮友和小三,可你却一点提示都不给我。记得尤琪生日那天吗?她邀请我们一起吃饭,但你说,你就不去了吧,你和尤琪那位男朋友不熟,就公事上见过那么一两次,坐下一起吃饭会不舒服。
“其实你和何岳峦并没有你说得那么不熟,相反你们太熟了,熟到可能会从某个细节泄露出你们正在一起谋划着什么事情,所以你欲盖弥彰地强调你和何岳峦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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