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顾松明想说什么,盛斯衍能一眼洞悉,但他现在,不知晓顾松明到底想说什么话。
也不知这样努力费劲了多久,顾松明粗哑难听的嗓音,勉强而模糊不清的说出几个字眼,“小……小时候……婚……你……娃……”
没有完整的一句话,连发音都让人辨别不太清楚。
可盛斯衍在这一瞬,隐约领悟了什么过来。
他充满不确定的怀疑,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感到荒唐无比的话,“你是想说,我跟筝筝,小时候有婚约,订了娃娃亲?”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顾松明是想说,在顾时筝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两家把他们订了个娃娃亲。
而顾松明不怎么能动弹,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算是对他的话给予承认。
盛斯衍身躯一震,错愕不及。
“求……”顾松明老泪纵横,“放……放……了……”
盛斯衍很快又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顾松明在说,求他看在他们小时候订过娃娃亲的份上,让他放了顾时筝。
站在病床前,盛斯衍四肢百骸如同被冰霜冻结,半晌岿然不动的僵硬,千疮百孔的心脏上,似被一把把的利刃刺透。
禁不住的,他上前,双手一把攥住顾松明的衣襟,面容是崩溃痛楚,又含着愤怒的凛冽,“你现在知道,叫我看在订了娃娃亲的份上放了她,那你为什么没有看在这些情分上,放过我父母放过我?”
躺在病床上的枯槁老人,继续艰难而苍白的努力组织语言,“我……命给……你……”
盛斯衍怒不可遏的阴鸷,“我要你的命,让我跟她更无法互相面对吗!!”
顾松明湿润的一双老眼,带着询问般的看着他。
那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盛斯衍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这个意思,一时间,揪住病号服的手僵住。
他想怎么样?
他也不知道,他想怎么样了。
盛斯衍无力的,颓败的,渐渐松开手,他后退了几步,摇头失笑。
累。
疲倦到极点的累。
他脑袋胀痛,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抓住,用力拧得生疼。
从未想过,他跟她,小时候竟然还有娃娃亲这种事情的存在?
盛斯衍整个人的精神都到达了崩塌的临界点,每呼吸的一口气,好似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退至椅子旁,在椅子中坐下,低着头,一张俊美的脸庞埋在双手里。
他捂着脸,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只能让人听见,有源源不断的低笑声流泻出来。
能叫人感受得到,来自于他压抑而满身颓败的气息。
看起来好像快要疯掉了。
整个病房里,弥漫着冰层感。
于是顾松明不敢再发出声音,让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
傍晚的余晖洒下,夜幕开始逐渐降临。
自盛斯衍离开以后,顾时筝久久的蹲在原地没动,白木听着她宣泄一般的哭泣声,听了很久很久。
直到顾时筝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依旧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整个人好似失了魂的落寞无依,再怎么不忍上去打扰她,白木看了看此刻暗下去的天色,还是不得不上前。
“大小姐,太晚了,我们走吧。”
是怎么被白木带上车的,顾时筝毫无印象。
白木没有带她留在云城,而是连夜离开,回之前那个小别墅。
离开云城,车子行驶在马路上。
开了近四个小时左右后,他们的车子吱地一声,白木蓦然一个紧急刹车。
空茫木讷的顾时筝,也被这个紧急刹车惊回神,她通红凝滞的双眼,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白木,勉力动了动干涩泛白的唇,“怎、怎么了……”
白木脸色很难看,目视前方道,“有人拦住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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