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燎两辈子历经百战,生死一线上不知挣扎过多少回,从来不信神鬼佛魔,这一次却被老和尚说的发了一身汗。
不过看来这和尚是不准备再多说了。
摇摇头,燕燎眼神晦涩,默默记下智海的话,也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香山寺。
回路上,燕燎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王信白想了想,还是打破沉寂,他问:“咳…现在怎么着,还要继续派人抓吴亥吗?”
燕燎想都没想:“当然要。”
其实燕燎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一别四月,重回漠北的吴亥给燕燎带来的意外简直是一波接着一波,比之以往那个软弱的少年,说掀起了千涛骇浪也不为过。
然而越是没搞懂,越是糟乱,就越要把人抓回来,所有事功过相抵后,是死是活再做判定。
王信白觉得心惊,感慨道:“除了脸,我从来没好好看过这个吴亥,真没想过他竟然有这么多本事。”
燕燎:“除了脸?”
“对啊。”王信白看了眼燕燎:“第一次看到吴亥的时候,那真叫惊为天人,他若是个女孩子,恐怕今生我就非他不娶了。”
燕燎呵呵一声冷笑,不想再搭理这个没皮没脸的人。
回宫后,燕燎不理会王信白可怜兮兮的请求,让人把王远召来宫中,共同商议国葬一事。
商量完后,死死抱住燕燎大腿不肯走的王信白被王远拽着后颈,从湿滑冰冷的台阶上残忍地拖了下去……
燕燎嘴角一抽,看王信白挣扎在地面,一副“你现在不救我,往后这世上就无我了”的表情,到底还是没狠下心,又从王远手里把这倒霉小子给救了下来。
王远指着躲在燕燎身后耀武扬威的王信白,怒道:“这事没完!有种你就一辈子别回家了!”
王信白得意的脸顿时一垮:“……”
燕燎静静看着这爷孙俩闹,知道王远反正不会在这把人给打死,放心地回到寝宫稍作休憩。
推开殿门,燕燎还没进去,就觉得内心一片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揉揉眉心,燕燎打起精神,走到桌前,准备写封信问问徐少清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谁知砚台一拿起,看到一封被压在底下的信笺。
记忆陡然被唤醒,燕燎猛地想到三日前吴亥给他下了化劲散后,好像是往这边来过。
黑着脸拆开被藏在底下的信笺,取出白纸展开,吴亥的字跃然眼前——
“恩已还。”
好一个恩已还!
燕燎瞬间就把纸窝成一团,嗖一下扔进了火炉里烧成了灰。
这所谓的“恩已还”莫非是指香山寺一事!?
燕燎心脏砰砰直跳,难道就连这也都在吴亥的掌控之中?
燕燎更摸不清吴亥是怎么想的了。
说他对漠北确实怀着一丝感情吧,他却带着外族临于城下;说他恨漠北恨自己吧,他又把父王的遗体送了回来,且为父王整理遗容,送至香山寺超度……
说起来,吴亥究竟是如何做到从咸安乱局里将父王的遗体送回漠北的!?
燕燎浮沉不定,眉头紧拧,既烦躁,又混乱。
门外又有宫人来报:“世子,诸位大臣都在大殿等候,说是三日已过,他们有要事相报,请世子务必前去见他们一遍。”
燕燎沉下脸,把火气压下去,问:“王丞相呢?”
宫人道:“王丞相刚出宫门,正巧遇到了一块儿进宫的大臣,被叫着一起去了大殿。”
燕燎冷笑,一个个的,就这么急不可耐!
“行,本世子倒要去看看,这次又是什么‘要事’!”
——
桌上摆着一盘棋,黑白棋子错落,看局势,白子已被逼入绝境。
林水焉手里捏着一枚白子,妆容精心的美丽脸庞一片麻木:“再和你下棋,我就拿自己去喂狼。”
吴亥放下黑子,看着她说:“我也不想和你下棋。”
实在太不堪一击。
林水焉气愤,伸手拨乱了棋盘,说:“不下了不下了,喝你的药去吧!你中的两种毒混合在一起,比单一种解毒可要麻烦多了。”
吴亥起身,接过林七送进来的药汤,一口喝下。
林水焉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不喜欢吴亥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神,这种嫌弃药苦、咬牙皱眉喝药的样子倒是可爱不少。
喝完药,林水焉问:“要吃糖吗?”
吴亥歪头看着林水焉,勾起一丝温和的笑。
林水焉身上一寒:“……是我想吃,顺便问你的。”说着捏起食盘里的糖,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
过了会儿,林水焉忍不住又问他:“你到底为什么会中了化情散?虽说去咸安的时间不够长,但你埋下的种子也有几个了吧?”
吴亥静静坐着,并不回答,只是说:“燕世子的通缉令,这几天估计就会撤下了。”
林水焉:“……”
“所以你费老大劲把漠北王的遗体送回漠北,就是为了让世子看在这事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吴亥淡淡说:“我要睡了,林姑娘出去吧。”
林水焉拍桌而起:“没劲!”
今天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被蒙在鼓里的一天,林水焉气呼呼地出了吴亥的屋。
屋内只剩下吴亥一个人后,他静坐了会儿,等嘴里的苦味彻底缓过去,起身来到台前。
台上奉着一尊牌位,正是那日吴亥从宫中带走的,范先生的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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