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法语:真正的。
②法语:他把我丢在这里了,天晓得,目的何在,而他是有能力晋升的……
公爵小姐玛丽亚还在继续思索,没有把话儿听完,便向嫂嫂转过脸来,用那温和的目光望着她的肚子。
“真的怀孕了吗?”她说道。
公爵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叹了一口气。
“是的,真怀孕了,”她说道,“哎呀!这很可怕……”
丽莎的嘴唇松垂下来。她把脸盘凑近小姑的脸盘,出乎意料地又哭起来了。
“她必需休息休息,”安德烈公爵蹙起额角说,“对不对,丽莎?你把她带到自己房里去吧,我到爸爸那儿去了。他现在怎样?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个老样子,不晓得你看来他是怎样。”公爵小姐高兴地答道。
“还是在那个时间,照常在林荫道上散步吗?在车床上劳作吗?”安德烈公爵问道,几乎看不出微笑,这就表明,尽管他十分爱护和尊敬父亲,但他也了解父亲的弱点。
“还是在那个时间,在车床上劳作,还有数学,我的几何课。”公爵小姐玛丽亚高兴地答道,好像几何课在她生活上产生了一种极为愉快的印象。
老公爵起床花费二十分钟时间之后,吉洪来喊年轻的公爵到他父亲那里去。老头为欢迎儿子的到来,破除了生活方式上的惯例:他吩咐手下人允许他儿子在午膳前穿衣戴帽时进入他的内室。公爵按旧式穿着:穿长上衣,戴扑粉假发。当安德烈向父亲内室走去时,老头不是带着他在自己客厅里故意装的不满的表情和态度,而是带着他和皮埃尔交谈时那种兴奋的神情,老年人坐在室里一张宽大的山羊皮面安乐椅上,披着一条扑粉用披巾,把头伸到吉洪的手边,让他扑粉。
“啊!兵士!你想要征服波拿巴吗?”老年人说道,因为吉洪手上正在编着发辫,只得在可能范围内晃了晃扑了粉的脑袋,“你好好收拾他才行,否则他很快就会把我们看作他的臣民了。你好哇!”他于是伸出自己的面颊。
老年人在午膳前睡觉以后心境好极了。(他说,午膳后睡眠是银,午膳前睡眠是金。)他从垂下的浓眉下高兴地斜着眼睛看儿子。安德烈公爵向父亲跟前走去,吻了吻父亲指着叫他吻的地方。他不去回答父亲中意的话题——对现时的军人,尤其是对波拿巴稍微取笑一两句。
“爸爸,是我到您跟前来了,还把怀孕的老婆也带来,”安德烈公爵道,他用兴奋而恭敬的目光注视着他脸上每根线条流露的表情,“您身体好么?”
“孩子,只有傻瓜和色鬼才不健康哩,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从早到晚都忙得很,饮食起居有节制,真是够健康的。”
“谢天谢地!”儿子脸上流露出微笑,说道。
“这与上帝无关!欸,你讲讲吧,”他继续说下去,又回到他爱谈的话题上,“德国人怎样教会你们凭藉所谓战略的新科学去同波拿巴战斗。”
安德烈公爵微微一笑。
“爸爸,让我醒悟过来吧,”他面露微笑,说道,这就表示,父亲的弱点并不妨碍他对父亲敬爱的心情,“我还没有安顿下来呢。”
“胡扯,胡扯,”老头子嚷道,晃动着发辫,想试试发辫编得牢固不牢固,一面抓着儿子的手臂,“你老婆的住房准备好了。公爵小姐玛丽亚会领她去房间,而且她会说得天花乱坠的。这是她们娘儿们的事。我看见她就很高兴啊。你坐下讲讲吧。米切尔森的军队我是了解的,托尔斯泰……也是了解的……同时登陆……南方的军队要干什么呢?普鲁士、中立……这是我所知道的。奥地利的情况怎样?”他从安乐椅旁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方步,吉洪跟着他跑来跑去,衣服送到他手上,“瑞典的情况怎样?他们要怎样越过美拉尼亚呢?”
安德烈公爵看见他父亲坚决要求,开头不愿意谈,但是后来他越谈越兴奋,由于习惯的关系,谈到半中间,情不自禁地从说话改说法国话了,他开始述说拟议中的战役的军事行动计划。他谈到,九万人的军队定能威胁普鲁士,迫使它放弃中立,投入战争,一部分军队必将在施特拉尔松与瑞典军队合并;二十二万奥队和十万军队合并,必将在意大利和莱茵河上采取军事行动,五万军队和五万英队必将在那不勒斯登陆;合计五十万军队必将从四面进攻法队。儿子述说的时候,老公爵没有表示一点兴趣,好像不听似的,一边路一边穿衣服,接连有三次出乎意外地打断儿子的话。有一次制止他说话,喊道:
“白色的,白色的!”
他的意思是说吉洪没有把他想穿的那件西装背心送到他手上。另一次,他停步了,开口问道:
“她快要生小孩吧?”他流露出责备的神态,摇摇头道,“很不好!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第三次,在安德烈公爵快要叙述完毕的时候,老年人用那假嗓子开始唱道:“uerre.dieuquandreviendra.”①
儿子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①法语:马尔布鲁去远征,天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不是说,这是我所称赞的计划,”儿子说道,“我只是对您讲讲有这么一个计划。拿破仑拟订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唉,你没有出一点新消息,”老年人沉思,像放连珠炮似地喃喃自语:“dieuquandreviendra,”又说:“去餐厅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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