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身份高贵,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理会掌柜这种市井小民,但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便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堪称古怪的笑容,向他要了几间上房。
到了房间,顾明微才彻底放松下来。
夜里,顾明微仍然是用了晚饭,洗漱完便上床睡觉。
这一个月以来,顾明微虽然心中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周忱是个有谋略的。
周忱带着她四处躲避,按理说两人的特征十分明显,应该极易给别人留下印象才是。可周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每当顾明微以为京城来的人就要找到她时,周忱都像只滑不溜手的泥鳅,在关键时刻带着她离开。
顾明微相信,若不是周忱腿脚不便,储君的位置根本轮不到前太子。只可惜,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瘫子做皇帝的道理,自从他坐上轮椅,便再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了。
可这天,她刚想脱衣睡觉,便听见客栈底下一阵喧闹。等到官差敲开门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当地官府接到消息,到客栈来搜查来了。
但在官差进门之前,周忱就已经出现在顾明微房里,对方推门而入之后,便看见周忱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官差看了一眼房里的轮椅,没好气地问道:“不是瘫子坐个轮椅干嘛?”
周忱笑道:“我不乐意走路,让我娘子推着我走,几位有什么意见么?”
官差们无功而返,留下顾明微瞪大了眼睛看周忱:“你居然站得起来?那你还成天坐着个轮椅干什么,装自己腿脚不好很开心吗?”
话音刚落下,周忱便皱了下眉头,身子一歪,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顾明微下意识去扶,这才发现他不过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丫鬟将周忱重新安置在轮椅上,担忧地向顾明微解释:“这些年来,殿下一直在找人医治身体。可就算如此,也只能偶尔直立起来,每回尝试都和针扎似的疼。”
顾明微抿了抿唇,看着周忱的腿脚忽然有些同情。周忱这么骄傲的人,一定无法容忍外界对他的议论,这些年应该过得也很不容易。
可自己就过得容易么?
周忱不过是瘫了而已,身为皇子的他,自然有数不清的人鞍前马后地伺候。可她却是死过一回的人,又有几个人能明白,孤独一人溺死在荷花池里的恐惧?
想到这里,顾明微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还能喘气不?能喘气就回你自己房间去。我累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休息。”
丫鬟服侍顾明微快一个月了,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叹了口气道:“四姑娘,其实我们殿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忱冷冷地打断:“闭嘴,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尤其是像她这种女人。”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周忱说完这句话,一声也不吭,被人推着出了顾明微的房间。
她这种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女人?
“周忱,你有本事说清楚呀!骂了人就跑,算什么男人!”顾明微被他气得够呛,心里生出的仅有的一丝同情,立刻消失不见。她要是再对周忱这个烂心肝的家伙有一丁点儿心软,那她就改姓周!
这下子,就连丫鬟都不敢来劝她了。
只是默默地服侍她睡下,坐在床边给她打着扇。
越往南边,夏日来得就越快。这几日天气愈发的炎热,蚊子也跟着多了起来,就算房间里点了艾叶,又有丫鬟替她驱赶,她仍然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进入梦乡。
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顾明微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她一下子从床上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她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连忙颤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黑暗之中,睡在外间的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慌乱之中还撞倒了一张圆凳,惊魂未定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
两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见客栈一楼,“哗啦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整个客栈二楼,都是客人们惊慌无措的声音。
“该、该不会是来了强盗,到这里来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来了吧?!”顾明微看不见丫鬟的脸色,只听到她的牙齿“得得”地打起颤来。
这间客栈位于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确实是打家劫舍的上佳选择。
顾明微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双脚发软地给自己穿衣服,还得强装镇定地说道:“不要怕,你家主子会护着我们的。”
丫鬟听到顾明微的话,才稍稍安心了一点,却又听她忽然说道:“不过这也不一定,你家主子这么讨厌我,说不定巴不得我死在这里。”
“四、四姑娘?”
顾明微顿了顿道:“他若是不护着我们,外头来的人要真的是歹人。到时我们手把着手,从楼上跳下去,用尽全力逃命去,知道了么?”
耳听着外头的人已经上了楼,又是几声破门而入的巨响,只听不知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九皇子!”
顾明微心里“咯噔”了一声,拉着丫鬟就往窗边跑,打开窗户正准备往下跳。忽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了他们房间门口。
下一刻,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像是生怕吓到了什么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越过千山万水,带着一丝不真实,飘进顾明微耳里:“阿微,是我。”
没有人知道,顾明微已经等着这个声音多久了。
喜欢最难消受长兄恩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