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打杀的兵匪已经退去,只留下烧得冲天火光,和空气之间浓重的血腥味。
雕楼玉砌轰然倾倒,却连一个问津的人都没有,哪怕是平时权倾一时的官员,也只能躲在自己的宅子里,祈祷这一夜赶紧过去。
“我罗衫肯儿宽,你唐裙带儿尽。雪艳霜姿,香肌玉软。杏脸红娇,桃腮粉浅……”
可顾家祠堂的后院里,尖细的声音却不眠不休,披散着花白稀疏的头发,皱成橘子皮一样充满褶子的脸上,长了星星点点的褐色斑点。又因为长年不见天日,皮肤白得如纸。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在庭院里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笑着唱小调。
顾明微一路跌跌撞撞,期间不知摔了多少回,都被顾明德粗鲁地扯了起来。直到看到庭院中站着的那个人,她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她二哥的袖子,哭着求道:“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顾明德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摸了摸顾明微的头,道:“二哥也不想这样,可若不给你个教训,你可怎么长长记性?放心,二哥不会让你单独一个人的,二哥会陪在你身边。你从这院子出去之后,也终于能同二哥一样了。”
“二哥若是真的这么做,我会恨二哥一辈子的!”顾明微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很草,用尽全身力气也不愿意放开。
刺啦——
只听一声刺耳的裂帛声,顾明微抬头一看,只见顾明德撕碎了他的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明微:“阿微,这就是你的命,你认命吧。”
顾明微手里拿着破碎的布片,愣愣地看着她二哥合上了院门。她蓄得漂亮的指甲由于过分用力,而齐齐断裂,鲜血顺着她的指头流了下来。
曾几何时有许许多多人都对她说,让她认命,可她就是不愿意认命。她在顾府里苟延残喘,希望能有重获新生的那一天。终于,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重活一世。本以为这辈子可以逃离悲惨的命运,没想到她这辈子又被送进了这个魔窟一样的院子。
她回头过,看着曾经给她带来无尽噩梦的人,见了她眼前一亮,“嘿嘿”一笑,口中继续唱道:“柳眉星眼芙蓉面,绛衣缥缈,麝兰琼树,花里遇神仙。”
靠在暗门上的顾明德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控制不住地落下两行热泪,他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杂陈,却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扑通”一声。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叫道:“哎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主院里,顾正渊一夜辗转反侧。今天夜里外面实在是太乱了,朱雀大街宽阔地街道上,马蹄声一阵接一阵,烧得冲天的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凄厉的叫声一阵接一阵。
那被人烧杀的赵家,还是顾正渊的旧识,御史台大夫赵大人一家,满门都是忠义廉正的谏臣,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才惹来这场灾祸。
顾正渊有心去救,可方才在大门外探了一眼,只见那些兵匪穷尽极恶,提着几十斤的铁刀,一刀就斩落了他人的首级,吓得他差点没当场晕倒,看着赵大人一家遭了灭门之祸,再有心想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忙掩了面躲回主院来了。
然而没等他进入梦乡,外头便有小厮急急忙忙来捶门:“不好了,外头有人强闯进来了!”
李氏才一夜没睡个囫囵觉,听到这话吓得跌下床来,抓着顾正渊的手,吓得声音都在颤:“老爷,可是那些歹人闯进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好在两人是和衣而眠,街上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原是不想睡的,奈何实在顶不住,在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听到消息,立刻东西也顾不得收拾了,就想往角门奔命去。
没想到才出了门,就听到正院的门“轰”的一声倒下。
顾正渊终于尝到了被人踢破院门的滋味,惊骇得路也不会走了,只见飞起的尘埃里,走出一个穿着绣金龙黑衣的男子,正是先前假扮成他已故长子的那一位。
“端王殿下!”顾正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去。
端王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他身边的侍卫皆抽出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配剑,全都架在他脖子上,只听端王满面寒霜地问道:“阿微呢?”
顾正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吞吞吐吐地说:“阿微……不是在她的流、流光阁里么?”
眼看着端王的剑要落下来,只见府里的张管家从外头跑进来,见到这情形也是骇然,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朝端王说道:“方才小人听门房说,夜里丑时的时候,看见二公子硬拉着四姑娘去了祠堂!”
丑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端王不是不知道祠堂后院里住了什么人,他现在只恨当初没有下手,把后院里头住的那个疯子,连同顾明德一起杀了。但他来不及多想,扔下顾正渊带着人飞快地向顾家祠堂而去。
顾正渊的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可这群人去的是他们顾家的祠堂,不仅是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更是关着他亲生父亲的地方!
他一听顾明德拉着顾明微去那里,就知道顾明德要做什么了。
当年他父亲正是因为对还在孩童时期的顾明德下了黑手,才让他痛定思痛,瞒着外头假传了他父亲已经病逝的消息,新手把父亲囚禁在祠堂后院里,想要借祖先的牌位镇一镇父亲心中的邪念!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正渊本以为顾明德早已经把当年的事情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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