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王分明已经烧得谵妄、胡言乱语,被两位长辈不由分说扯走,一剂méng_hàn_yào放倒在了榻上。
老主簿攒出全然不逊于六年前的心力,封了琰王府,挂了先帝亲赐鎏金槊,谢客还礼、裹伤熬药,团团转忙得马不停蹄。
玄铁卫尽数随殿下厮杀拒敌,一番血战,此时都已精疲力竭,已无力再护卫王府。正束手时,虔国公府的私兵已开过来,真刀实枪将琰王府围了个密不透风。
布防才交接妥当,开封府带了净街令,以追捕西夏逃兵为由,又在外围严严实实裹了一层。
琰王府成了水泼不透的金汤,不知多少双窥伺的眼睛徘徊一日,一无所获。到了深夜,终于不甘不愿退去。
府外情形安定,不论如何,这几日已彻底没了外忧。
老主簿终于松了一口气,捧着王爷吩咐的折梅香转进书房,才推开门,便愕然瞪圆了眼睛。
云琅已起了身,披着外袍,自己寻了桌上茶水喝过两盏,坐在桌前。
乌漆木的禁军虎符放在桌上,已被仔仔细细拭净了染的血色,下面衬着干净的素白麻布。
沉光药力凶猛,老主簿听梁太医详细说过,知道云琅无论如何不该这时候醒:“小侯爷……”
“有劳您了。”云琅搁下茶盏,笑了笑,“他呢?”
“暖阁。”
老主簿自然清楚云琅问的是谁,稍一犹豫,如实道:“刚裹了伤,服过药,才叫蔡太傅押着睡下了。”
云琅点点头,起身道:“我过去。”
“小侯爷。”老主簿走到灯下,看见云琅叫人心忧的脸色,低声劝,“好生歇息……”
云琅睡不实才起了身,叫老主簿满腔担忧拦着,有些哑然:“我这不就是去好生歇息?”
老主簿叫他问住,怔了怔,劝拦力道稍缓。
“他不见我,也睡不着。”
云琅道:“主殿光明匾下,有个紫金木的锦盒,四面锲刻了獬豸卷云纹……虎符该放在那,还要劳您一趟。”
老主簿看着虎符下衬着的白麻布,心底一绞,双手恭敬接过。
当年端王回京接掌禁军,受封亲王,赐黄金槊,在大庆殿前受了禁军虎符。
云琅在燕云打仗,没能赶上热闹,回京后追了萧小王爷整整三日,问出了虎符藏在府上什么地方。
老主簿拦之不及,叫玄铁卫牢牢抱住了腰捂着嘴,眼睁睁看着小侯爷扯着世子跑进了主殿,愁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云琅踩在梯|子顶上,兴冲冲踮高了脚,举着雪弓的弓弰一点一点往外扒拉紫金木盒子。
萧朔半夜被他扯起来,困得晃晃当当。一边规劝云琅当知进退、守礼仪,一边半闭了眼扶着竹梯,拿虎头亮银枪颤巍巍帮忙支着自家御赐的嵌金匾额。
……
这些东西,如今终于都被一件件好好的收回来了。
老主簿说不出话,紧闭了嘴默默点头,朝云琅深深一礼,捧着虎符快步出去了。
云琅阖了眼,扶着桌沿歇过一阵,攒足力。
暖阁内,萧朔躺在榻上,肩背几处伤势已包扎妥当。
“睡觉。”蔡太傅沉着脸,“老夫替你守着王府,你也放不下心?”
萧朔低声道:“放心。”
蔡太傅当年亲自看护重伤的云琅,便被磨得焦头烂额,如今又来盯着萧朔睡觉,想不通这是哪辈子的债:“那为何还不合眼?”
桌上放了梁太医刚熬的三大碗méng_hàn_yào,老太傅抄起一碗,压着火气逼过去:“若再不睡,这一碗也喝了!”
萧朔拿过来,问也不问便向下咽。
蔡太傅叫他一唬,皱紧了眉,匆忙收回来:“非要回书房去?”
云琅尚在书房昏睡,萧朔不放心,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蔡太傅知他心思,尽力和颜悦色:“你如今发着热,在暖阁稳妥些。何况这伤才裹好,贸然动弹,又要出血——”
萧朔心头不知为何一牵扯,神色微动,撑了手臂坐起来。
蔡太傅:“……”
梁太医在边上,满腔感慨抚掌:“天魔星,天煞星。”
蔡太傅一戒尺砸过去,耐心终于耗罄,面无表情掏出绳索,准备将萧朔捆在榻上。
正要动手,萧朔已下了榻,片刻不停,推门出了暖阁。
这下连梁太医也坐不住,举着绷布伤药追出去,追到门口,不由怔住。
蔡太傅几步赶上来,愣了愣,也停了脚步。
云琅倚着墙,叫迎出来的萧小王爷伸出手抱了个结实。他走这一段路已耗尽了力气,面上不带半分血色,在萧朔颈间蹭了蹭冷汗,朝两位老人家没心没肺一乐。
……
一刻后,云琅被梁太医捆在东边暖榻上,看着西榻绑得结结实实、可望不可即的小王爷,不由唏嘘:“咫尺天涯……”
“再说一句。”
蔡太傅牢牢系上最后一处绳结:“你二人每人三碗méng_hàn_yào,四面盯着,五个时辰不准动。”
云琅本能便要接下联,被萧小王爷以目视提醒,堪堪紧闭了嘴憋住。
蔡太傅巡查一遍,看着再动弹不得的两个学生,勉强满意,拍拍手直起身。
梁太医总觉得不对:“你我这样,算不算棒打鸳鸳?”
“打就打。”蔡太傅沉了脸色,“一个两个的不惜命,少时不知道小心,不知休憩不懂调养,还求什么百年?”
梁太医已尽力,朝两人一拱手,施施然点了支倦神香。
夜色愈深,两人都已老老实实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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