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云今第一次来看守所,雨后空气里还有些刺骨的潮意,贺丰宝给她多披了一件衣服,才准她出门。在医院疗养了大半个月,刚一出来被刺眼的阳光晃得不能习惯,赵云今站在看守所门口好一会,才适应这雨过天晴后的光线。
这是那夜离开小东山后第一次见霍璋,他虽然囚服加身,比从前更苍白瘦弱,但气质依旧从容。
见到赵云今,他笑了笑,不像个身陷囹圄的囚犯,倒和从前的贵公子没什么两样。
赵云今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霍璋目光轻轻览过她身上,仿佛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将她每一寸都贪婪地看遍,许久后,他开口:“身体好些了吗?”
没人应答,他喃喃道:“难以想象,到头来,霍家的两个男人竟然都栽到了你的手上,还都是为了林清执。”
赵云今抬眼凝视着他:“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提起他?”
霍璋静默,女人的话将他的记忆带回了许多年前某一天。
那日的天气并不算晴朗,那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身上有股奇异的感染力,一笑间,仿佛能让整个世界都变清澈明朗。
男人脊背挺拔,伸手和他交握:“霍先生,我是丁晨凯,以后请多关照。”
从小到大,霍璋只对令他痛苦的事印象深刻,但不知为什么,那天的画面,时过这些年,他依旧记忆犹新。
“他曾经是西河最年轻有为的刑警,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会和所有人一样,娶妻生子,过普通人该过的生活。”
赵云今一字一句,轻慢地说:“离开前,他以为这次任务最多不过一年,喜欢他的女孩还在等他的一顿晚饭,他多年的兄弟还在等他一起种白杨,他从前会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带我和阿易去香溪边玩滑板、放风筝。”
“我也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原本可以成为最优秀的警察。可现在呢?”她眼神冰凉,“我想过有一天他也许会殉职,可就算是死,至少该死得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为这世界做过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变成墓里冷冰冰的尸骨,化作泥土的一部分,就连照片都不能贴在墓碑上。”
“除了一块勋章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嘲讽地笑,“我要勋章有什么用,它能让林清执死而复生吗?”
霍璋说:“我很抱歉。”
“不必。”赵云今起身,“他虽然离开了很多年,但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
“你也是。”她走向门口,回头望了他一眼,“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那时日光正从房间的小窗外投落进来,连着窗口的树叶一齐,将斑驳的影子映在霍璋俊美的脸上。
他人是端正的,笑是斯文的,只是笑里有许多说不分明的情绪,他问:“云今,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赵云今静静地端详着他,沉默不语。许久后,他自顾自笑了:“赵云今,你会爱人吗?”
“自私、吝啬、残忍的小女孩。”霍璋说,“你只爱你自己。”
赵云今没有否认,她掀唇,给了他一个看似温柔却又处处凉薄的笑,她说:“你也一样。”
……
贺丰宝在看守所门口等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赵云今笑笑,没有回答,副驾座位上放了一个檀木盒子,她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武双喜的骨灰。”贺丰宝说,“他养父武大东是于水生手下的混混,当年武大东正是通过于水生的关系把他从王勇手里买过来的,我们深查王勇的时候还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乌玉媚当年也是被人从深山拐到西河来的,而拐她的人正是王勇所在的人口贩卖组织的一员。”
他咧了咧唇角:“你说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赵云今抱着双喜的骨灰盒,副驾有阳光照着,它上面还有暖洋洋的余温。
“双喜的家人找到了吗?”
“已经联系过了,都还在世。”贺丰宝接过骨灰盒,放在后座,“这是要拿给松川警方的,江易托我把双喜的骨灰送回老家,可我最近事忙,想等一阵子再去,松川的一位刑警说可以代劳。”
赵云今问:“叫什么?”
“罗海。”贺丰宝说,“他刚出完任务回来,正在放长假,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双喜,说他是个不错的小孩。”
赵云今没再说话,贺丰宝提起江易,在她心里激起了无数道淡淡的涟漪,可她任那波纹平息,一句都没有多问。
贺丰宝启动车子,他今日脸一直沉着,看上去心情不佳。
赵云今问:“有心事?”
他目视前方,嗯了声:“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和供词,很可能定不了乌玉媚的罪。”
赵云今愣住:“为什么?”
“小东山的法人是霍嵩,虽说小东山是他送给乌玉媚的礼物,但其实从这地方建成的第一天起,乌玉媚就没有进去过一步。”贺丰宝说,“简单来说,她虽然顶着管理者的名头,实际上却把管理事宜全权交给了于水生,不管是明面上的修建、采买、药物研发,还是暗地里的勾当,都找不到一点她参与的痕迹。”
“王勇只认得于水生,对乌玉媚知之甚少,金富源他们的口供里虽然提到乌玉媚对此事知情,但拿不出证据。所有脏事都是于水生亲力亲为,他咬死这些年的一切都是自己瞒着乌玉媚偷偷进行的,警察也拿她没办法。”
贺丰宝眉头深蹙:“似乎从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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