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将丁晨凯比作什么,霍璋的第一反应是光,可那并不是赞美。
光是种无孔不入的物质,正如丁晨凯这个人。他没来多久,却无孔不入侵进了霍璋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的鸟,他的狗,他的草坪,他的花园,他的屋子,甚至是他吃饭时耳畔响起的吃播声,处处都有他的印记,如影随形。
车祸后那段日子是他这一生最脆弱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用种同情的心理关怀他,却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面对磋磨。被丁晨凯揭破伤口那一刻确实鲜血淋漓,但事后他想起男人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他霍璋的骄傲和尊严,不会因为身体的残疾而减少半分。
从小到大,霍璋身边只有冷漠疏离的亲人和言听计从的手下,关于“朋友”这两个字,他所知不多。
丁晨凯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也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只有他敢在霍璋吃饭的时候放吃播,只有他敢在夜里陪霍璋在院里看月亮,也只有他敢在霍璋心情差的时候在他面前放上两罐便利店买来的两块一瓶的廉价啤酒陪他一起喝。
霍璋留丁晨凯在这是出于寂寞,想要人的陪伴。他不似那些想朝他身上扑的女人,眼里只有他的钱,而是将他当成朋友。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夜里,霍璋几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心情不好时和狐朋狗友吃吃饭、看看月亮、喝喝酒,豪门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都被抛在脑后。
——那是他一生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快乐、还有平凡的朋友。
……
十九日。
丁晨凯望着餐厅桌上的蛋糕,怔了一下后,随即发表感言:“说实话,真的很感动。最近在这好吃懒做,养鸟遛狗,正事没干多少,羊肉串也没学会做,但霍先生还精心为我准备了生日蛋糕,不知道该怎么答谢。”
霍璋说:“今天也是我生日。”
他留了后半句没有说,这是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过有人陪伴的生日。
笼子里的八哥被保镖拿了下来,小黑背兴奋地在地上乱跑,霍璋开了一瓶红酒,倒在他杯里:“丁晨凯……”
还不等他说完后半句,笼里的八哥忽然扑腾起翅膀:“肌肉增强剂——肌肉增强剂——一群废物——送去试药——送去试药——”
男人倒酒的手停滞了一下,偏过头打量着那只雀跃的鸟,它并不觉得危险将近,依旧用羽翼拍打着笼子:“警察盯上我了——警察盯上我了——”
霍璋能明显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眼神恍惚了一下,丁晨凯朝四周看了一圈,问他:“你身边那个高个子保镖呢?”
霍璋沉默片刻,平静地告诉他:“送去药厂了。”
八哥虽然机灵,但也只是学人说话,它没有听过的话,是不会说出口的。
霍璋知道丁晨凯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被知道,就无法再继续瞒下去了。
他扶着轮椅行至鸟笼前:“外界一直想知道,我接手松川药厂短短一年时间,是怎么把业绩提升了三倍。”
他将手伸进笼子,八哥以为他要喂食,凑头过来,却不料一下被攫住了脖子。霍璋眼里是漫不经心的暗色,那鸟的挣扎每弱一分,他眸底的阴郁就浓重一抹。
丁晨凯蹙眉:“霍璋,它会死的。”
霍璋手下蓦然又加了一分力,将自己养了十年的八哥亲自扼杀在手里。他松开鸟尸,任由它落在冷冰冰的笼子里。身旁保镖递来擦手的毛巾,他接过,平静地说:“背叛主人的畜生,死了就死了。”
“早晚都要和你说,今天这个时间也不错。”霍璋没有再理会桌上的生日蛋糕,盯着男人并不十分理解的脸,“丁晨凯,为我做事吧。”
“不一直都是吗?”
霍璋仔细揣度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凉薄的唇弯了弯:“我说的是,全心全意为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早前准备吹蜡烛,他特意吩咐人关了客厅的顶灯,此刻只有烛火柔弱地摇曳着,燃烧后的金色蜡油滴在洁白的蛋糕面上,给完美的东西染了瑕。男人的脸一半笼在黑暗里,并不很清晰,可霍璋却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仔细。
他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放回去。
“你把他送去药厂做什么?”
“试药。”
“试什么药?”
“肌肉增强剂。”霍璋人生从未有过如此坦诚的时刻,他说,“如你所见,这些人不仅仅是保镖,更是我的助手,他没有完成我交代的事情,监督好实验室研发我要的东西,所以我送他去试药。”
丁晨凯沉默了很久,轻声说:“肌肉增强剂?你希望用它治好你的腿?”
霍璋不说话,意思是默认。
“可是霍璋,这药是反科学的,如果有一天,我也没能完成你的交代……”
“我不会。”霍璋的三个字干脆利落,他说,“除非你背叛我,否则我不会那样做。你曾说过,你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守护世界,这东西难道不好吗?一旦我成功了,那么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经历我的痛苦。别管初衷如何,过程如何,它有它的价值。”
霍璋如愿以偿,在男人脸上看到了震惊、挣扎,和挣扎后渐渐释然的神色,他说:“只要你别再提斯嘉丽,我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你,钱?还是女人?”
“不用了,我这次什么都不要。”丁晨凯站起来,依旧是那副温柔痞的样子,他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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