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鬼神,但信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
他闪身躲到电梯拐角处已经枯萎的盆栽之后。电梯只在一楼停了十几秒,紧接着又降了下来。门开,一个脚步声传了出来,踏地砖时是皮鞋清脆的声音。值班的保安穿得都是运动鞋,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江易从身后摸出一把军刀。
那人走到光源下,露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开口叫道:“阿易,你在这吗?”
江易愣了愣,把刀别了回去,从盆栽后走出来。
双喜见了他,心有余悸地喘了口粗气:“大半夜的你站这干啥?害我还得下来找,我来之前那保安给我一通描绘北区有多阴森,一路上我吓个半死。”
“你来这做什么?”车子坏了只是江易留下来的借口,他今晚根本没叫人来接他。
双喜说:“是赵小姐叫我来的,她给你打电话关机,好像找你有急事,就叫我来小东山接你,门口的保安听说我是来找你的,直接让我把车开过来了。”
他四处看了眼:“这就是霍璋和三太争得不可开交的小东山啊?你还别说,看着是挺高级的,这实验室就像那美国大片里的一样。”
双喜来了,今晚注定做不了别的,江易进了电梯,他伸手去按楼层,忽然发现地下二层的键和其他的不一样。
那个按钮只是按下了没有什么用,需要专门刷卡才能通往地下。
见他发怔,双喜伸手把一楼按上,他问:“你看啥呢?”
江易摇摇头。
月色比进来时更苍白了,虚弱地照在那一排阴黑色的槐树上,借着清透的月光,江易看见树底下有片土泛着白色,他走到树下蹲身去看,那是一小撮白灰。他捻在指尖放到鼻下闻了闻,又捡了根树枝去拨土。
往下都是黑色的落叶和泥土,看上去和别处的土没什么两样,再向下,土色就微微泛着白了。
“双喜。”江易问道,“你师父这几年一直开着现在那辆车吗?”
双喜想了想:“那肯定不是啊,霍璋对车的安全要求那么高,一两年就得换辆车,他都不知道换多少辆了。”
“不是他给霍璋开的车,是他自己的车。”
双喜说:“何通那人抠得要命,自己根本没买车,平时一直在开公司的,那车好像没换过,都好几年的老车型了,我师父还稀罕得跟个啥似的。”
“车牌号多少?”
“好像是什么k79的,挺普通一号,比不上霍璋的三个8牛气。”
k79,和那几个数字毫无关系,基本排除了当年林清执将存储卡藏在何通开来的车上的可能。
江易回头望了眼浸在茫茫月色里的北区,林立的幢幢钢筋水泥仿佛是棋盘上的棋子,而那六个数字则是林清执留给他的一盘残棋,要怎么走完接下来的棋局,没有人能给他头绪。
他转过身,背着月色,走进深邃的黑暗里。
*
赵云今刚洗完澡,穿着睡裙在阳台浇花,初春盛开的蔷薇已经谢得差不多了,枝上除了葱绿的叶子什么都没有,但赵云今依然浇得很认真,浇完又拿喷壶将叶子仔仔细细喷洗了一遍。
双喜下了车就朝她招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一样,大着嗓门喊道:“赵小姐,阿易我给你接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江易,有点忧心忡忡:“你这么晚去她家是不是不太好啊,这要被霍璋知道了……要不我跟赵小姐说说,你明早再上去?”
他一副和赵云今走得很熟的殷勤样子,早忘了当日在乌玉媚家门口的信口开河。
江易说:“你先回。”
双喜愣了下:“大半夜的车不好打,我等你一起回吧。”
江易没说话,进了院子。
双喜在后面喊:“你真让我回啊?那你今晚还走不走?”
赵云今浇完花,直起身朝他看了眼,她一身棉白色的睡裙衬得人温柔又天真,双喜不禁脸红了,他看着江易进去的背影,忽然有点不舒坦起来。江易这种没情趣的男人怎么配陪赵云今夜聊呢?如果他都可以,自己也不是不行。
双喜想入非非起来,自己虽然没他帅,但比他体贴比他幽默,还比他勤快会来事。
正想着,赵云今收了喷壶,淡淡笑着说:“江易今晚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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