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功夫,贺兰夫人清瘦了不少。”屋内快没有下脚之处,段小江扶正凳子,寇凛坐了下来。
“阿凛,我那日说的话有些并不是真的,只是以为谢从琰与你有仇,为了讨好他才说的。”
寇璇想去到寇凛身边,但看他疏离的神色,又不敢上前,背靠着床凄凄惨惨地道,“当时后有追兵,我们被困在山道中入不了城,不得已才杀了你亲姐。我会留你在身边,是因为愧疚和心疼,你想想看,那些年我待你如何,饥荒时,但凡有一口吃的,也是先给你,一路养活着你,我敢说,即使是你亲姐,也未必有我这样疼爱你啊。”
“恩。”寇凛微微颔首。
“随后我还带你去往湖广,找寻你的亲人。”寇璇擦着眼泪道,“并不是你没有利用价值,我才将你卖掉,不带你来洛阳的。那时候还有追兵,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怕带着你走不到洛阳,你我都会没命,才提前为你筹谋,让人牙子将你带去扬州富庶之地,寻个好人家……”
“恩。”寇凛依然不否认,“你的确对我有恩,所以我不能杀你,更不忍心杀你。”
寇璇见他全然没有气恼的意思:“阿凛……弟弟……”
不待她多言,段小江从袖中取了个青瓷瓶出来,走过去搁在她面前的地上。
她瞪大眼睛:“你……”
寇凛淡淡道:“所以你自尽吧,你我好歹姐弟一场,我特来送你一程。”
寇璇浑身紧绷,面如菜色,蜷着身子向后缩:“不……”
“不喜欢服毒?”寇凛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那让小江去找条白绫?”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为何全都如此忘恩负义!”寇璇想想谢从琰的态度,再看看面前的毒/药,不由悲从心来,捡起瓶子猛地朝角落墙壁一砸。
但那药瓶完好无损。
寇凛也不逼迫她,给段小江使了个眼色。
段小江离开房间,少顷,带着一个十一二岁戴着手镣的少年入内。那少年惊惧万分,瞧见寇璇后便想要扑过去:“娘!”
段小江扼住了他的脖子。
寇璇惶然失色,跌跌撞撞站起身:“你要做什么!”
见段小江手腕用力,她不敢再动。
寇凛苦恼道:“你不合作,我又不忍心逼你,只能让你儿子来劝你。”
寇璇捂着脸哭泣:“你不能……”
寇凛冷道:“你合作,我会给贺兰家一条生路,若不然,你陪着他们一起被抄斩。”
寇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湖广的亲戚……”
“说起来,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寇凛摩挲着自己的金扳指,“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寇璇呆呆看着自己被扼住脖子、连一点声息也发不出的儿子。
寇凛自顾自地道:“我梦见你并未杀我亲姐,她一路带着我去往湖广,投靠了我外祖父。我在那小富之家长大,念书识字,有几间铺子,几份田产,十七八岁时,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商户之女,生了两个孩子,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听他这样一说,段小江愈发恼恨面前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他们家大人哪里会遭这么多罪。
寇凛却笑了一笑:“梦中是好,可当我醒来,瞧见睡在我身边的夫人,我才真正明白,你是我的恩人。”
寇璇蓦地转头看他。
“因为我问我自己,梦中与现今,这两种人生我更想要哪一种。几乎无需考虑,我选现今。”寇凛说话间,神色携了些淡淡的释然,“从前我总怨恨世道不公,心中积郁甚深,如今终于明白,若没有经这些磨难,我寇凛岂会有今日的心志与眼界?又岂会遇到我的夫人?所以,你带给我的并非灾难,而是重生,你不是我的恩人,谁是我的恩人?”
他将“恩人”两个字挂在嘴边,反令寇璇一颗心越来越沉,渐渐陷入绝望的情绪中。
寇凛站起身,走去角落将那瓶毒|药捡起来,亲自走到她身边去,半蹲下|身子,牵起她的手,放进她手心里。
他动作轻柔,语气温和:“至于我湖广的亲人……亲人,养过我或者真心待我的才算,旁的无所谓。从前一心想要找到姐姐你,执念般时时记在心头,是觉得自己宛如天地间一只孤鸿,唯有姐姐是我的来处,全靠着这份信念才能一次次在走投无路时撑下去。而如今,我已有归处,不再忧虑,懂了么?”
话说到这份上,寇璇自然是懂了,绝望的闭上眼睛。
寇凛站起身,重新走回去坐下。
寇璇拔开了瓶塞:“你会放过贺兰全族的,对不对?”
寇凛道:“我连你都不怨了,又岂会迁怒他们?”
寇璇仰头将毒/药喝下,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又将视线落在寇凛身上,嘴唇颤动着道:“阿凛,你一定要相信,从前照顾你,我也是真心疼你的……”
寇凛没有接话,只对段小江道:“松手吧。”
段小江手一松,贺兰小公子剧烈咳嗽了几声,扑过去寇璇身边:”娘!娘,您怎么样了?!”
毒|药发作的很快,寇璇胃部似火烧的一般,嘴角也流出了血,挣扎着道:“阿凛,你亲姐没说的很详细,我只知你外祖父是湖广衡州府人,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姓田……”
……
寇凛离开房间,停在院中。
他一直等到寇璇咽气,才让段小江拉开那个快要昏厥的少年,重新扔回房间里去关起来。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在外散着的锦衣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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