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那笔帖之事莫要对旁人提起。
有那笔帖没那笔帖,咱们上官家也逃不过这一劫,为娘现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不想让你再被牵扯其中。
婉儿,娘如今只有你了。’
自己如何走出来的……
“是我母亲在一旁鼓舞。”
上官婉儿目光挪回武大人面容上,眼底流波清澈,却是坦坦荡荡。
她道:“正如大人所言,我当时只是一个孩童,虽初时惧怕了些,但等那般恐惧渐渐退却,也就渐渐适应了关外的生活。
只是云中苦寒,民风彪悍,母亲不让我随意出门走动。
第一次踏出家门时,已是我去云中的三年之后,也就是大概七年前。”
……
数前七年。
关外云中之地。
一直开了缝隙的窗台后,有双眼睛在好奇的打量着窗外的花圃。
云中多荒漠、少雨水,大部分区域人烟稀少,在这里圈一个大院子并不用多少钱财,但将院子布置成山水错落的景致,那自然是要花费些功夫。
观察小院的那双眼睛颇为灵动。
三年的闭门不出,这双眼睛的主人已恢复了大半的生气。
些许对话声自侧旁飘来,说的是近来的营生如何。
那位本是被前呼后拥宰相儿媳的妇人,如今也要东奔西走,维持着这个被流放大族最后的体面。
不过两三年,母亲原本精致的面容已平添了不少细纹。
“婉儿?”
母亲注意到了窗后的身影,示意一旁几人停下话语,略微有些惊喜地向前几步。
“想出来逛逛吗?你整日在屋里,可是憋坏了。”
窗台后的女孩‘嗯’了声,像是受惊的小猫般退了回去。
母亲轻轻叹了声,目中带着几分歉然,又很快收拾心情,转身继续忙正事。
他们所在的镇子早就传开了。
自长安而来的大户上官家,家中有个不出门的小千金,两三年都不出闺阁半步。
那叫一个安稳。
为此事,婉儿母亲身旁也总是有人反复劝说:
“夫人,小姐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长久下去怕是会出问题。”
“这不晒太阳,娃娃咋长得高呢?”
“上官小姐这是有心病了,上官夫人可不能听之任之,早发现、早干预,早治疗、早康复。
要不咱们去算一卦?我认识个卦师算的可准了!”
每次,婉儿母亲都是报以少许歉然的笑意,言说自家女儿不过是性子有些孤僻,并不碍事。
实际上,这位母亲也时常去劝说自家女儿,想让她外出走走,与人接触。
而每当母亲提起这些,已经懂事的上官婉儿都只是答应一声,目光挪向手中书籍或是一旁画作。
一晃三年而过,婉儿已长大了不少,性子比起初来云中也开朗了许多,却依旧将自己关在那小楼中,鲜少外出走动。
这让婉儿母亲越发担心。
不断有人出些看似不错的主意,最初婉儿母亲并未答应,怕让女儿好不容易舒缓过来的心情再次糟糕。
但随着上官家家产越发丰厚,凑到跟前出谋划策的人越来越多,婉儿母亲逐渐动摇,开始让自己信赖的家丁护卫试上一试。
“谁若是能引得我女儿自楼中出到院子,自有重谢。”
最先登场的,是家中几位虎背熊腰的护院。
这几位护院摆几个雄壮的造型,展露出各自发达的胸肌,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亮。
护院队队长更是把自己胸口拍的砰砰作响:
“夫人请放心,洒家来府上当差前,走南闯北、耍猴耍大枪,靠的就是杂耍这个行当混口饭吃!
今天小姐她要是不出来,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力而为。”
婉儿母亲轻叹了声,温声道:“劳烦各位。”
“夫人客气,洒家去也!”
护院队长扭头招呼一声:“牵洒家猴来!”
有个年轻点的汉子小声提醒:“大哥,您的猴前两年不是就放了,咱们改行当护卫了。”
“嗯?”
队长扭头看去,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微笑。
年轻点的汉子顿时虎躯一震。
片刻后。
布置典雅的院落,那座小楼往日的安静被一阵锣鼓打破。
体壮如熊的护卫队长牵着一条麻绳,麻绳另一端套着个披着黑熊皮的汉子;后者脸上写满颓然,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噹噹噹~
霎时,院中锣鼓喧嚣,吆喝不断,引得路人翘着脖子朝墙里张望,也引来街上的不少孩童爬树扒墙。
可,任凭那扮猴的汉子累的满头大汗,任那护院队长喉咙喊到冒烟,那小楼全无响动。
婉儿母亲面露不忍,向前道:
“她应当是不想出来,我看不如就这般算了。”
护卫队长大手一挥:“男儿立世岂能畏缩不前!”
“这是给几位的犒赏。”
“多谢夫人!我们这就去外院巡逻!”
护卫队长淡定地接过了那鼓鼓的荷包,露出了几分真挚的笑容:
“夫人您放心,由我们几个兄弟在,什么毛贼盗匪来了,都给他们打成猴!”
婉儿母亲微笑颔首,几名护院低头匆匆溜走。
但这几个护院也给了这位夫人少许启发,依靠动静吸引上官婉儿出门的思路,倒是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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