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睡吗?”
“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捣鼓这些。
空落落的多不好看。”
她皱着眉头,“快回去把上衣穿好,会感冒的。”
他依言乖顺地点头,回到屋里,站在窗前一边套衣服,一边不舍得错过一眼地凝视着露台。
窗户有老式的雕花,凹凸不平,连带着远处的人影和花盆都显现出一种模糊的美感。
但一切又是那么真切,告诉着他从梦里醒来也不必害怕,因为露台已经重新栽种了四季的花。
它会就此开下去,永不凋零。
*
吃过午饭,有太阳的暖融午后,他们出发往更高的山上走。
山上有很多的私坟,而其中有一处,就埋葬着追野的双亲。
追野带着她来到了坟前,他虽然并不能常来,但是都托人日常打理着,因此这儿盛满鲜花,干干净净。
坟后是一颗百年老树,垂下的大片绿荫庇护着他们,无论是暴晒还是风吹都被它阻隔开。
两人献上新买的花束,准备在这儿完成简单的婚礼仪式。
恐怕说出去会被吓到别人,这是一场搭建在墓地前的婚礼,并不是冥婚,可好像,和他们的初遇冥冥之中搭上了某种联系。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宿命吧。
他们并肩跪下,膝盖抵在硬邦邦的土地上,进行非常古老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
他们想要这世界上一切逼近永恒的事物为他们作证,枝头抽出的新芽,被踏过依然顽强的野草,棱角还未被风化圆润的石头,微风,蓝天,白云,已经逝去但爱意永存的亲人。
“爸、妈,给你们郑重介绍一下。
这是你们的儿媳妇。”
追野牵起她的手,一脸自豪地对着墓碑介绍。
“我终于遇到了宁愿我呕吐也会想让她开心的女孩。
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有很多缺点,具体有什么……”他看了一眼身边人的脸色默默把话憋了回去,“但是呢,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也有很多缺点。
然而,我和她在一起,我们都慢慢变得更好。”
乌蔓向墓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我会帮忙照顾好这个不省心的小孩儿。”
追野颇有微词地皱了皱鼻子,嘟囔道:“那就劳烦老婆了。”
风吹晃树叶,倒映在墓碑上的树影也跟着晃,像是照片上的人在对他们作出回应。
*
他们离开了山头,准备晚上开夜车返京。
距离夕阳落山还有两三个小时,他们还是打算去镇中心逛逛,这一逛就走到了从前追野最喜欢去的那家动物园。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牌子,原本鲜红的漆已经掉成橘红,字体上残留着风吹雨打的污脏。
于是脚步慢下来,既是怀念,却又不敢接近。
因为生日那天,他和爸妈本该吃完饭,就来这里的。
这个地方也会勾起当时的恐惧,让坍塌旧日重演。
她心神领会地要拉着他离开,他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说:“想不想进去逛逛?”
“你可以吗?”
“当然,我已经不害怕旋转木马了,就像阿姐也已经不再怕坐车。
只要你在我旁边,我哪儿都能去。”
说完,他径直走向那无人问津的售票窗口,泰然自若地买了两张成人票。
青泠的动物园在十多年非常新鲜,但过了这些年客流量大不如前,大家都看腻了那些动物,园区也没有资金再引进别的动物,而老的那一些生病的生病,老死的老死,如今留下来还能一看的,大概也就剩下一个海洋馆,这也是动物园最初的头字招牌。
于是他们沿途走过空荡荡的展览馆,直奔那儿。
海洋馆内还是有几个孩子和大人在,在水蓝色的通道里疯跑,兴奋地尖声乱叫。
追野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小孩子还是挺吵的,一天下来会很头疼吧。
幸好我们不会有小孩。”
一副对他们退避三舍的模样。
乌蔓打趣他:“说不定你小的时候比他们还吵。”
“但我至少长得比他们可爱!”
乌蔓回想起全家福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诚实地点了点头:“也是。”
追野一乐,嘴角扬起傻乎乎的笑,在她看来和那些孩子的幼稚相比真的无差。
海洋馆最开始的两侧墙壁上内置着水箱,里头有各种颜色的水母,它们在幽蓝色的水中收缩又伸展,乌蔓凑到跟前仔细地观察着它的运动路径,鼻尖都快顶上玻璃。
追野从背后伸出脑袋,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乌蔓在玻璃的反射上看到这隐隐约约的一幕,忍不住有点恍惚。
他眨了眨眼睛:“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乌蔓哼笑道:“看来我们的陈南长大了。”
这是当年,他们在广州拍摄外景的第一天。
而在水箱前面,发生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我现在来找阿姐还算晚吗?”
他们俩突然在水箱面前非常有默契地演了起来。
“晚了。”
乌蔓摆出了遗憾的脸色,“就那么晚了一点点,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和别的男人结完婚了。”
追野面色一沉,依稀还能看出陈南的那份冲动劲儿。
“哪个男人?
!他有我好吗!”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嗯……他和你年纪差不多呢,就大你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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