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市面上一石米的价钱是一千二百钱。这是官府划定的粮价最高线。
但是,想也知道,这个价钱已经买不到粮食了,黑市交易粮食基本上一石一千五百文往上。
粮食价格是一切物品价格的基准,粮食价格上涨,其余物品想要不涨价也不可能了。
现如今汴京郊外收购一石谷子(即没有脱壳的粮食,不会有人以为大米是超市长出来的吧)都要八百文以上。
一般来说,一石谷子和一石米的比价大概是二比一,要是刚收的谷子价格还会更低(含有水分,要经过晾晒才能够入仓库保存)。也就是说,如今市面上的米价实际上应该有一千六百文,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汴京城百万人口,绝大部分人都是物价敏感群体,粮食上涨百分之十就要饿肚子,如今这价格比之平时,直接翻了一倍,而且还看不见底,自然导致民议汹汹,民众争先恐后地争抢粮食。
赵祯难以理解汴京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物价上涨危机,之前几次物价上涨,要么是水灾,要么是干旱,要么是大运河堵塞,要么是辽人在边境屯兵。
总而言之,都是有一个理由的,然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问题基本上能够解决。
怎么这一次明明风调雨顺也会突然上涨,就只能够归结为有不法商贩囤货居奇,操控物价。然后赵祯的应对手段是加大对粮商的监管,同时开放储备粮,加紧转运江淮粮食。
但是,哪怕是十万石粮食投入到市场上,也就好像打了一个水漂一样,不一会儿就沉下去了,不见声响。
除了投机资本扫货外,百姓感觉到粮食不足,争相抢购,对未来的恐慌,导致无论多少粮食投入都没有效果。所以面对经济危机的时候,信心是最重要的。
而粮价上涨带来的社会问题,比如打砸抢烧,比如刚刚压制下去的高利贷,纷纷出现。
民间出现了不少小民向地主借高利贷而地主畏惧不许,小民困饿而死的故事。
朝中甚至有声音出现,认为应该放宽对高利贷的约束,小民用钱换命,为什么不许。这是人说的话?
改革之难!改革之难!为什么难?改之前难,改的时候难,改过了维系难。
强大的历史惯性,使得高利贷在民间有着广泛的生存空间。小民的脆弱性使得其自身借贷成本极高,地主为了确保自身利益也会提高利息。类似于后世小微企业借贷难。晴天借伞,雨天收伞,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从风险的角度上看有其现实性。
改革是不可能回退的,这一点,赵昕与赵祯的看法是一致的。赵昕得了名声,赵祯得了实在好处,怎么可能吐出来,所以问题就是如何解决。
因为高利贷被打掉,大量资本自借贷业务析出,转向大宗商品,不仅仅是粮价,其他很多物价也是一起上涨。资本需要一个蓄水池,美国股市,日本债市,中国房市,都是这个道理。要么房子涨你住不起,要么粮食涨你吃不起,那当然是房子涨了。
赵祯的手段已经被实践证明没有效果,赵昕请命道:“望父皇许儿臣经办此事,半月可平。”
老实说,赵祯并不相信赵昕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赵昕在淮河有几个粮仓,但统共不过五十万石,这一次物价涨幅凶猛,哪里是这么好平息的。
“你要多少粮布?粮布定价多少?”
“当下要务,不在出粮布,而在定人心。不然纵有千万石粮食又如何。”赵昕口气很大,要是别人这么说,赵祯直接就骂书呆子了,但是这儿子总是能够带给他惊喜,倒也不妨多些期待。
“你是准备靠那粮票布票吧,有用吗?”赵祯存疑。
“不错,国无水旱,而物价疯涨,此人祸也,必以人治之。”
”罢,你只办事便是。”
赵昕躬身道:“儿臣仍有一事相求,望父皇允诺。”
“言!”
“此番人祸,只怕牵涉到不少权贵勋旧,父皇之意不知何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祯要是不给赵昕权力,一些事情还真的不好办。
“你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了,该杀就杀一批,收些封爵回来。”江山社稷重要还是一些蝇营狗苟的贵族重要,赵祯看得很清楚。
赵昕嘴角上扬,答应道:“诺!”
赵昕离开了宫殿,准备开始下一步工作。
这一次的物价疯涨,本质上是高利贷余波,是因果关系。奸人祸国之心不减,必以雷霆手段灭之。
没人要的差事,赵昕接了过来,某种程度上说,要不是赵昕,也没有这场物价上涨。
赵昕接了差事之后,前面几日,和前几任负责此事的官员一样,派遣人手下乡征购粮食,动辄千文一石谷子。
那些政敌与投机者,见赵昕这般施为,笑掉大牙,为了让赵昕一粒米也征购不到,他们也抬价,甚至出现谷子价格比米价还要高的离谱时期。
整个开封府及周边道府,在强大的投机团体垄断下,赵昕是真的变成一粒米也征购不到。
赵昕见戏演得差不多了,这些投机者都上钩了,即宣布米价一石最高不得超过八百文,谷价一石不得低于四百文。前者保护城里工商业者,后者保护农村农民。避免谷贱伤农,谷贵伤末。
法令一出,天下之人笑之,市价一千二百文尚且买不到,八百文岂不是做梦。
但是法令颁布后,赵昕以各坊巷确定常住人口,进而计算所需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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