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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保护站水资源紧缺,一群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把洗澡的机会让给了温夏和方问情。
温夏背上有伤,洗得慢了些,出来时天都黑了。她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看见方问情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相机,沉甸甸的。
温夏本能地不想跟方问情有任何接触,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方问情却叫住了她:“小姑娘,聊会儿?”
方问情的那声“小姑娘”带着一种淡淡的鄙夷。她比温夏大三岁,常年在是非里打滚,阅遍人间花草,三分精明一分妩媚,全在眼神里。
温夏停下脚步,方问情看着她的背影,笑盈盈地说:“我上一次见到厉泽川是两年前,在西宁的一家酒吧里,他在灯光暗淡的地方抽烟,姿势、表情和眼神,都是罕见的漂亮。我手边刚好有相机,就偷拍了一张照片。他对快门的声音格外敏感,循声看向我,对我说,角度选得不对,拍出来的片子脸会很黑。”
温夏依旧没有回身,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像是在发呆。
方问情继续道:“西宁一别,我拿着那张照片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他在索南保护站工作。实不相瞒,我是为他来的。他身上有一种很艺术的性感,这样的男人不常见,我想得到他。”
听到这里,温夏笑了一声,她摆了摆手,漫不经心似的:“那你加油哦,他可是很难追的。”
方问情眯起眼睛,提高声音:“你知道吗,和他的脸相比,我更喜欢他文在大腿上的那句话—thedarknehee—颜色和线条都很漂亮。”
温夏脚步一顿,转身,方问情看见她眼睛里有笑意,温柔明亮。
温夏道:“这句话出自《圣经》,意思是‘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我曾陪他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我猜这句话一定跟我有关,谢谢你告诉我,让我知道他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方问情一刀挥出去,没扎上温夏的软肋,她冷笑一声,脸色变得不太痛快。
就在这时,院子里亮起车灯,引擎轰鸣着嗡嗡作响。温夏跑过去,看见悍马的车头前围着几个人。厉泽川的声音自人群里传出来,带着怒意:“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诺布眼圈微红,解释着:“有个骑行的游客来保护站借宿,非要一个人霸占一间房。我跟他吵了两句,他转身就走,嚷嚷着投诉啊什么的。我气不过,也没拦着,以为他会再回来,毕竟四下都是无人区,没别的地方可去。没想到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他回来……”
保护站只有六间住宿房,每间四个床位,游客要求一个人住一间,相当于霸占了四个床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难怪诺布会生气。
厉泽川在诺布脑袋上狠揉了一把,道:“问过不冻泉和五道梁保护站没?有没有那个骑行游客的消息?”
诺布吸着鼻子,眼圈更红:“问过了,都说没看见。桑吉哥,他会不会遇上危险,我……”
“别瞎想!”厉泽川在诺布小腿上踹了一脚,“我顺着109国道往拉萨的方向追,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他只有一辆单车,两个小时的时间,走不了太远。以后再不许干这种没脑子的事,记住了吗?”
诺布哽咽着点头,一脸委屈。
厉泽川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温夏立刻跳出来:“我跟你一块去。”
厉泽川的目光越过温夏落在她身后,看见方问情对着两人举起相机,做了个拍照的动作。
厉泽川收回目光,利落地抛下两个字:“上车。”
悍马沿109国道朝拉萨的方向走,厉泽川拦住几个货车司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骑行人,都说没看见。
阴云沉沉地压下来,旷野之中风声不断,空气里胀满水腥味。
暴风雨就要来了。
厉泽川咬着嘴唇,目光映在后视镜中,分外锐利。
那个该死的家伙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温夏握住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道:“他活着,算他命大,他死了,也跟你无关,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神都救不了众生,你没必要,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厉泽川突然踩下刹车,车身剧烈一晃,车厢里的两个人跟着摇摆了一下。
厉泽川嗓音很哑,道:“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电光在云层里蜿蜒出紫色的痕迹,像某种怪物的触手,风声将碎石卷起来,打在挡风玻璃上,声音刺耳。
温夏的目光和他在后视镜里相遇,她笑了一下,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来这么艰苦的地方,是为了救赎还是为了逃避?后来,我想通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你认为自己是有罪的。能被法律宣判的罪行,算不上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烙在心里的。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难的不是避世修行,而是肩着人间的重负依然走在朝圣的路上。负罪而死,太简单,人人都会,负罪而生,才是真勇士,厉泽川,你想好要做哪种人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暴雨滂沱而来,挡风玻璃上满是扭曲的水痕。
厉泽川没说话,固执地看向窗外,水光映进他的眼睛里,睫毛下压出微湿的痕迹。
温夏和他看着同样的方向,道:“我没办法判断你是否真的有罪,也没办法告诉你如何获得原谅。我只能保证,无论你什么时候转身,都能看见我在你身后。这条负重而行的路,我陪你走。等到青海的事情结束,我们去南太平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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