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划着了火柴,帮他点上。
厉泽川深吸了两口,胸膛起伏得厉害。好一会儿,他才道:“都看见了吧,那是我妈,偏执型精神分裂,敏感、多疑、易怒、严重妄想。我爸失踪后,她就被强制送到了这里,那时我高中都还没毕业。”
温夏试探着将手掌搭在厉泽川的膝盖上,温声道:“可这并不是你的错。”
厉泽川看她一眼,笑得有点讽刺:“刚才我们聊的那些,吃糖、饺子、欺负邻居小孩什么的,都是假的,根本没发生过。她怀孕时才十九岁,没结婚,在旅馆里生下我。家人觉得丢脸,跟她断绝关系,她没有生活来源,为了养活孩子,只能跟着男朋友。可惜男朋友是个人渣,不务正业,不跟她领结婚证,还总动手打她。
“她性格懦弱又偏执,在男朋友那里受了委屈,不敢反抗,就拿我撒气。一碗饭分几口吃完都是有规矩的,一点都不能错。放学后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回家,耽搁一分钟都不行。我不能交任何朋友,还要每天都挨打,冬天,天气最冷的时候,被锁在外面不让进屋,理由是没有在十点整准时上床睡觉。”
烟抽得有点急,厉泽川呛住,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温夏慢慢靠过去,枕在他肩膀上,轻声道:“你担心你也会变成妈妈那样?”
厉泽川突然伸出右手,递到温夏面前,手腕戴着一块黑色的机械表。他道:“把表摘下来,看看表盘盖住的地方有什么。”
温夏依言将腕表取下,表盘覆盖的地方藏着一个圆形的伤疤。
“有一次我胃不舒服,没有把饭菜全部吃完,她抄起筷子刺在我的手背上。”厉泽川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了很久,继续道,“当时流了很多血,很疼。我不肯认错,也不肯哭,她就一直打我,开始用拖鞋,后来是皮带。她抱怨我不够懂事,不能帮她留住我爸。”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告了一段落,厉泽川没再说话,沉默着吸完了一整根烟。
温夏突然站起来,立在他身前,挡住阳光。厉泽川逆着阴影抬起头,眉梢的断口和眼角的锋刃变得异常清晰。
“抱一下吧。”温夏对着他张开手臂,“据说爱情就是一场迁徙,出发,抵达,然后拥抱。抱过之后,所有委屈都会消失。厉泽川,以我为基点,开始遗忘吧,那些不好的东西,统统都忘掉。”
“忘?”厉泽川别过头,轻笑了一声,“怎么忘?我一直以为我妈是被我爸逼疯的,后来我才知道,我外公和舅舅都得过这种病。家族遗传,懂吗?它写在我的基因里!一边是暴力,一边是偏执,这就是生下我的那两个人送给我的礼物!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厉泽川的声音陡然拔高,附近有人在散步,循声看过来。
那些探照灯似的目光刺在厉泽川背上,让他觉得分外难受,他推开温夏朝亭子外边走。没走出两步腿弯处猛地一疼,温夏一脚踹在那里,将他踹跪下去。
厉泽川的左手打着石膏,温夏抓住他的右臂,旋臂压肘,居高临下的角度,用力收紧,气势强劲地将他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厉泽川只觉一阵气血上涌,右臂关节转筋似的疼,吼了一声:“你疯了?放开我!”
“我没疯!疯的是你!”温夏忍住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的冲动,咬牙道,“智商不够用就回家多看点书,少琢磨些有的没的。家族性疾病确实很可怕,但如果父母一方为精神分裂症,其子女发病率只有16!你居然为了16的概率而全盘否定自己?苦情电视剧看多了吧?玛雅人还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呢,你怎么没卡着时间点去灭亡自我呢!”
厉泽川想反驳,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夏放松手上的力道,蹲下身去抱住了他。她半枕着厉泽川的肩膀,侧脸紧贴着他的耳郭,轻声道:“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到任何暴力的影子,恰恰相反,我只看到了善良。你在我被人跟踪时保护我,在我被欺负时替我解围,远光灯打过来时捂住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世界上危险很多。内裤外穿,那是外国人的英雄。我的英雄是黄皮肤的,单眼皮,眉梢微断,他救过我两次,我要爱他一辈子。”
厉泽川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温夏抱住他,软而轻地偎进他怀里,耳朵停在心跳最烈的地方,慢慢地道:“我不喜欢你自怜的样子,我喜欢看着你站在人群里,眼神很傲,表情是冷的,心却很暖,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有过很多梦想,可望而不可即,你是其中唯一自带光芒的,我喜欢那样的你,喜欢得发疯。”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英雄,高居王座。
我是你的臣,也是你的子民。
这个王国,有我和你并肩支撑。
厉泽川闭上眼睛,心头滚过岩浆般的炽热,沸腾了周身血液。
他突然开口:“温夏,抬头。”
温夏惘然抬头,薄薄的唇落下来,重重地吻住了她。
舌尖挑开牙齿,进入得浓烈而深。
据说,烫痛过的孩子最爱火,人活着,总该有一次奋不顾身。
他想,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我只沉溺这一次。
温夏,温夏,厉泽川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低声道:“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害怕,你让我渴望活着,长长久久。”
4)
傍晚,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进了索南保护站。柯冽留在曲玛镇上
喜欢你是心上一颗糖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