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像寒冬里的肉汤,彻底凝固住了。
脑袋好圆?这是什么奇怪的赞美!和公主打交道,必须习惯她的语出惊人,释心难堪地说:“贫僧的母亲生贫僧的时候……没有难产。”
公主怔了下,恍然大悟,“那藏经阁前扫地师父的头型潦草,肯定是他娘生他的时候没有生好。”
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她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吐露心声抒发感慨,她以为他要作诗;他想让她发现他的不同,她又惊叹起了他的戒疤,进而夸奖他头型长得不错。
其实虽然确实没话找话,但公主的赞美是真心实意的。要看一个男人长得过不过关,就看他剃了光头的样子好不好看。释心大师是达摩寺中长得最好看的和尚,好看到公主觉得他要是蓄上了发,可能都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光头又禁欲的男人,是真的够味。公主嘿嘿笑了两声,举起饼子大大咬了一口,“你不当皇帝是有点可惜,但比起皇帝,更适合当和尚。”
公主一高兴,甚至哼起了歌,“小和尚,tuō_guāng光……头光光……”
释心垂着脑袋,叹了口气。
公主吃完了饼子,从瓦罐里倒出热水喝了两口,因昨晚一夜几乎没睡,这时候就犯起困来。
她把装银票的袋子整整齐齐码好,码成一个枕头的形状,然后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我躺下,大师不介意吧?”
她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从不会问他介不介意,不由分说枕在他腿上睡,也大有可能。
曾经他严守清规戒律,不大适应她动作比话快的习惯,现在再想追忆那样的日子,却又成了奢望。
他摇头,勉强笑了笑,“贫僧再续上点柴禾,这样施主睡着便不会冷了。”
公主躺倒下来,说多谢大师,“你追了我们一路,昨晚上合过眼吗?要不要一起躺下?”
释心心里的声音在大声说“好啊”,以至于他真的认真考虑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但他不是那种厚得起脸皮来的人,且为了体现高僧的德行,就得故作矜持,要是现在顺势躺在了她身边,那剃发烫戒疤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他摇了摇头,“施主休息吧,贫僧替你看着火。”因这温柔,自己小小感动了一下。
公主也不是无知无觉的,她两手合什枕在脸颊下,侧身蜷着身子说:“你刚才问我,和以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我现在看出来了,你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
他听了,抿唇笑了笑。爱天下苍生的时候,其实最无情,执着于小情小爱的时候,就会变得有烟火气。
“睡吧。”他轻声说,起身到门外查看马车,顺便把毡毯取下来。天逐渐黑了,雪地泛出莹莹的蓝,风雪没停,附近也没有水源,便挑块干净的雪地舀了一钵雪,回来加热煎汤。
公主大多时候心思不沉重,昨晚被扔在荒郊野外,已经是她此生最难熬的一晚了。严重缺觉,所以倒下不多会儿就睡着了,不像他,常年在军中历练,三天三夜不睡觉,对他来说并不难。
她不知道,昨晚他就在离她不远的那片黑暗里,静静守着她。那两堆篝火燃烧,她在明他在暗,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见。心浮气躁的公主每隔一会儿就爬出帐篷四下张望,嘴里念叨着“天怎么还不亮”,然后丧气地又钻回去。他也抬眼看天顶,穹顶昏暗,雪在后半夜停了,将到四更的时候两堆篝火彻底熄灭,他便略微靠得近一些,因为害怕看不清她。
将铜钵里的雪加进陶罐,重新把罐子捂在炭火里,转头看了公主一眼,她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兼具孩子的烂漫,又有女人的风情。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睡容,但观之不足,每一次都如初见一样令他惊艳。
他把毡毯张开,膝行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替她盖上。不知她是不是渴了,伸舌舔了舔唇瓣。他怔了下,耳根子灼灼燃烧起来,慌忙退后一些,退到了原先自己坐着的地方。
心头乱得很,恍惚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交锋,除去街市上的惊鸿一瞥,就数中了药的那晚。也不知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明明那时候不是全无感觉的。她像一条蛇,把他当成了树,无数的激荡在他身体里一次又一次爆炸,想来那时候就已经破色戒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低下头苦笑了下,遇上她真是个劫数,乱人心神,打断他的修行,越是逆境,她越有迎难而上的决心。然而现在,彼此间好像遇到了障碍,他得想办法重新燃起她当初对他的热情,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心里有无数疯狂的念头,却又担心唐突了她。
“释心啊……”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他忙转头看她,她闭着眼,半天没有再出声。
原来是做梦了,梦里还记得叫他的名字,总算不枉这大半年的相处。
“脑袋这么圆……蹴鞠吧……”
她忽然又咕哝了两句,这下子他脸了黑,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感动,被她无厘头的话打击得粉碎。
看来她对他意见很大,要拿他的脑袋蹴鞠?他气得挪过去,伸出两指来要捏她的鼻子,把她活活憋醒,结果将要触及的时候,他又怯懦了,那气势汹汹的指尖换了个动作,极轻极轻地,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
她的皮肤温软,细腻得像孩童一样,他收回手,心里觉得满足,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守在她身边也好。
寒风呜呜地吹过檐角,东北角上的破洞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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