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释心大师并不接她的话,也可能是碍于人多眼杂吧,人前的释心大师,是放弃了帝裔身份的高僧,光凭这一点就自带光环。所以他不搭话,公主还是很理解他的,他们就这样各走各的,公主赶着小毛驴走在五丈开外,释心大师拄着锡杖跟在身后。不用回头,仔细听铁环摇动的声响,就知道他在不远处。
只是公主初来云阳,还不认路,走到岔道口就不知该往哪里走了,所幸有释心大师,在后面遥遥指路,“前方五十步,左转”,可算实实在在的高德和尚。也因为他的指引,公主才顺顺利利找到了暂时安顿那些飧人的地方。
这是官府安排的临时住处,以前专门用来收留流浪人员的。大概因为赶往衙门报案的是楚王府的护卫,因此地方官员格外重视,收容所四周安排有大量的守兵,公主和释心被看门的拦在槛外时,门内很快有官员迎出来,老远便撩袍下跪,伏地泥首道:“卑职云阳太守徐源,恭迎楚王殿下大驾。”
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流传着哥的传说,这就是释心大师现在的状况。
公主撅着嘴嘟囔:“这太守只给你请安,有点不尊重客人啊,本公主好歹是膳善国的正牌公主。”
释心打起帷帽上的面纱,斜斜乜她又调开视线,那样子有点像冲她翻了个白眼。
公主不屈,“嗳,你瞪我干什么……”
她在叫嚣的时候,释心已经举步迈进门槛,走到太守面前,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徐大人请起。贫僧法号释心,如今皈依我佛,早就不是什么楚王了。请徐大人莫遵俗礼,拿贫僧当个寻常僧人,等闲视之就好。”
徐太守哪里敢,当年他入上京,曾经有幸一睹楚王风采,那时的青春少年郎,意气风发跨马扬鞭,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现在享够了人间富贵,厌烦了杀伐剃度出家,人家还是天之骄子,谁敢对他等闲视之。
徐太守连连说“不敢”,到这时才见释心身后跟着个黑得锃亮,满脸雀斑,但身材火辣的姑娘。
他迟疑了下,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刚想发问,就听释心淡声道:“这位是达摩寺伙房帮工的大娘。大娘素日旁听佛法,心有大慈悲,这次听说了这桩惨案,执意跟来看看。”
公主听他这么介绍自己,怨怼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也并不反驳,毕竟释心大师隐瞒她的身份,是为了尽量减少麻烦。
于是公主堆了个笑脸道:“大师说的对,老婆子就是来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一个前凸后翘,脖颈修长的年轻姑娘,非要称自己“老婆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受到过创伤。徐太守敷衍地笑了笑,拱手说:“大娘有心了,昨夜大批飧人运回来,确实让本官手忙脚乱了大半夜。后来人都安顿下来,也一一命大夫诊断了,眼下一切井然有序,多谢大娘。”
反正是跟着楚王来的,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守对别人可没有那么客气,但对这位伙房大妈,报以了上宾一样的待遇。
这时偏厅有人出来,一看见公主就招呼:“姐妹,你还好吧?”
公主忙迎了上去,释心虽觉得她又忘了他的叮嘱,心里有些不称意,但也不便多说什么,转头询问太守,“那些飧人的救治情况如何?”
太守枯着眉摇了摇头,“昨夜送到这里,就死了三个。剩下十二个,大多只剩一口气吊着,其中两个略好些,能够简单说两句话。”顿了顿道,“殿下……哦不,大师,如今朝中对于镬人的约束愈发松散了,当初大师在,军纪严明,地下黑市也没有那么猖獗。现在大师下野,镬人得不到有效的监管,为非作歹者越来越多了。”
这也是无法回避的现状,中朝依靠镬人作战,镬人的待遇向来比普通人高。面对狼群一样的下属,必须有铁腕加以镇压,才能维持太平。天岁懂得统兵的皇族几乎没有,他放弃了那个大将军的职务,镬人也就基本失控了。
释心叹了口气,回身朝敞开的大门望了眼,飧人过多,他不便进去,只得在院子里等候。隐约听见公主的哭声,他心头拧了一下,仍是无能为力,现在能做的,好像只剩诵经为这些无辜的飧人祈福了。
屋里公主站在地心,哭得脸上妆都花了,“没想到,我们膳善人在上国竟活得这么凄惨……怪历代国主没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子民,都是尉氏的错。”
绰绰和有鱼跟着鼻子发酸,“殿下,这不是膳善的错,也不是国主的错。我们膳善实在太弱太弱,天岁伸出一根指头就能把我们捏扁,国主也是没办法,我们全国的兵力,才两千多人啊。”
公主捂着脸大哭,“那飧人怎么办,继续被送进天岁,继续被那些镬人鱼肉吗?我们长得香,又不是我们的错。”
公主因这满室垂危的国人痛哭流涕,扒着门框的谢邀在槛外安慰着:“姐妹你别难过,大环境就是这样,谁也无法改变。你不要恨所有镬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恨就恨院子里站着的那个,千万不要恨我啊。”
谢邀急于撇清,难免口不择言拖别人下水,廊下的王府护卫好心地提点:“谢小堡主,活着不好吗?”
屋里的公主现在确实仇视所有镬人,她惨然打量每一个僵卧的国人,大概是哭声惊醒了尚有意识的幸存者,一个男性飧人呻.吟着睁了睁眼,公主忙上前慰问,“喂,老乡,你感觉如何?”
那人两眼好不容易聚焦,勉强看了她一眼,“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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