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庞兄,何人有此福分?”
“宋人庄周。”
“庄周?”张仪两眼大睁,嘴巴张起。
“怎么,张兄认识此人?”
“呵呵呵,没什么。”张仪回过神了,淡淡一笑,“鬼谷之时,在下读过此人墨迹,有所得益。天下奇大,同名同姓者多矣。若是此庄周即彼庄周,在下倒想一会。只是??”朝庞涓拱一拱手,“还要烦劳庞兄引见才是。”
“这??”庞涓面现难色,“听说此人是惠相国客人,在下??”
“谢庞兄指引。”张仪又一拱手,举爵,“来来来,庞兄,为你我联手,横扫天下,干!”
得知庄周也在大梁,张仪禁不住内心狂喜。在鬼谷时,先生曾不止一次提起庄周,言谈甚是恭敬,几度将他与列御寇并提。出山之后,张仪仅是化用庄周的一篇论剑妙文,就已智服越王,首战告捷,扬名于天下。此时此刻,这个如神人一般的庄周就在自己眼皮下面,叫张仪如何按捺得住?
然而,以何身份到惠相国府上造访,倒让张仪颇费思量。若是谈论国事,当在朝堂,一应事务已由太子申交代朱威商谈;若是两国相辅交流,也无非是互相客套几句。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凭自己的身份,惠施必不愿多谈。直接求问庄周更是不妥。庄周不过是惠施门客,自己仅为一个门客而造访大魏相府,叫大秦相国的颜面哪儿存去?
正愁无个入口,副使公子疾出点子道:“据在下所知,南来北往的士子,不通名实者,无缘惠相府之门。相国何不以名实辩他?只要讨教学问,想那庄周,必按捺不住,不请自到。”
“妙哉!”本性好战的张仪击案大叫,“你这讲讲,在下如何辩他?”
公子疾再无二话,将惠施的“观物十事”书在一块木板上,指板道:“惠子府中,常年悬挂此板。凡登门士子,解出一条者,自请出门;解出三条者,赏茶点;解出五条者,好酒好菜款待;解出八条者,可为贵客;十条全解者,引为知己;一条解不出者,扫地出门。”
张仪瞄向那板,聚精会神。
“还有一点相国须知,”公子疾凑近,压低声音,“迄今为止,入相府解题者,多被扫地出门,能吃茶点者少之又少,至于好酒好菜??”顿住不说了。
“晓得了。”张仪摆手,指指门口。
见公子疾识趣退出,张仪闩起房门,面对木板,祭出鬼谷中修来的静定功夫,苦苦冥思,一夜未解。鸡鸣时分,张仪灵光一现,将鬼谷先生开示的捭阖大道导至玄冥,恍然有所悟,逐一引证,终至大悟。待天色大亮,张仪已然成竹在胸,伏枕睡去。及至中午,张仪醒来,将凌晨所悟细细琢磨一遍,换上一身士子袍,兴致勃发地踏上征途。
听闻张仪登门,惠施不敢怠慢,迎至客堂,分宾主坐下。
惠施原以为张仪此来是谈国事的,显然不乐意接待,一落席即入主题,一副点到即止的赶客架势:“听闻特使乃百忙之身,今朝光临寒舍,可有惠施效力之处?”
“先生客气了,”张仪不称相国,直呼先生,同时正正衣襟,坐坐踏实,摆出赶也不走的论战架势,“听闻先生通达名实,在下不才,此来特向先生求教学问,望先生不吝赐教。”
惠施略吃一惊,目光锁在他的士子服上。自张仪进门,他一直没忖明白此人初次登门,何以自贬身价,没想到他这是上门挑战来了。
尽管对手是名噪天下的鬼谷子高徒,仅凭三寸之舌就灭掉越国,但这论辩名实,惠施却无怯意,闭目有顷,微微一笑:“既为辩论而来,在下规矩,你可晓得?”
“晓得。”
惠施“啪啪啪”连击三掌,候在旁侧的书童应声而入,走到堂前,“唰唰唰”几声,拉起一根垂竿。垂竿连着两根丝线,系起一块长约丈许、宽约三尺的漆板。
书童将面板拉到一定高度,在墙上固定。
板上由左及右赫然写的,正是惠施名震八方的观物十事:
一、至大无外,至小无内
二、无厚千里
三、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四、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五、万物毕同毕异
六、南方无穷而有穷
七、今日适越而昔来
八、连环可解
九、天下之中,燕之北,越之南
十、天地一体
惠施扫一眼那板,看向张仪,伸手礼让道:“张子,请。”
“先生,”张仪凝视那板,有顷,拱手,“在下斗胆试解,谬误之处,请先生教正。”
“张子不必客气。”
“观物十事,锁钥在八,连环可解也。”张仪一字一顿。
张仪出口即点要穴,倒让惠施暗吃一惊,但旋即恢复镇定,淡淡一笑,转对书童:“上茶!”
之前是解对三事才上茶,此人只说一句,主人即让上茶,显然出于童子意外,不由得看向惠施,见他眯眼看过来,不敢怠慢,急急端上茶点,低头退去。
“张子,请!”惠施端起茶盏,拱手礼让。
二人各自饮毕。
“连环何解,还请张子详示。”惠施放下茶盏,二目凝视。
“十事连环,由一而生十,解一而释十。”
“一在何处?”
“一在第十事,天地一体。”
惠施吸口长气,良久,倾身问道:“请问张子,天地如何一体?”
“至大无外,至小无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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