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将军府门,参将正引荆生前往驿馆,远远看到守关军尉领着十几名关卒押送一行人照面走来。被押送者一路走,一路叫嚷。
嚷得最凶的不是别个,却是张仪。
自于宿胥口外与苏秦别后,张仪直入大梁,因盘费短缺,在大梁一家寻常客栈小住十数日,将庞涓的发家过程及孙膑至魏等情细摸一遍。其间恰逢越、齐对峙,楚人伐宋,宋向魏求救,魏拜庞、孙引军救宋,天下热闹非凡,张仪极是兴奋,觉得出山的时机让他寻对了。张仪仔细琢磨楚、宋、齐、魏、越五国形势,又将韩、秦、赵、燕等简析一遍,决计尽快赶到郢都,劝楚王舍宋取越,暂不与魏争锋。由于时间紧迫,张仪即刻动身,寻最近之道,经由陉山要塞,过方城入叶,由宛、穰入郢。
也是赶得巧了,张仪赶到陉山时天色已晚,关门紧闭。张仪与过关路人在关外一直候至天亮,好不容易熬到开关,却被楚人无故扣押,身上钱财悉数没收。
张仪并不惜财,但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那枚小金饼却难割舍,之所以又叫又嚷,就是想让他们将其归还。
军尉听得心烦,将枪尖顶住他的后背:“你这奸细,再嚷一声,老子捅了你!”
张仪见他凶狠,不敢再吱声。荆生见过关行人均被押送过来,就如犯人一般,转对参将道:“请问将军,他们犯下何事了?”
参将扫过众人一眼,轻声道:“没犯什么事,不过是些路人。近日将军颁令,凡是过关人等,许进不许出,暂时扣押关内,待过几日,自会放行。”
荆生点头,与参将候于一侧,让军尉押众人先过。
张仪看到参将,见他衣着,知是管事的,眼珠儿一转,突然一个转身,斜刺里跑到参将跟前,大声嚷道:“将军,请管束你的部下!”又手指军尉,“那厮抢走在下金子,请将军为在下做主!”
军尉急走过来,正要去拖张仪,被参将止住。
参将望向军尉,冷冷问道:“你拿走这位客官的金子了?”
军尉低头,轻声辩道:“回将军的话,下官不敢!此人身上携带魏币,下官疑他是魏人奸细,暂时将其没收,待拷问明白,再作处置!”
张仪听得明白,再次嚷道:“将军,此人搜查包裹,单选贵重之物查验,分明是谋财,请将军明鉴!”
荆生看一眼军尉,知他是个老关吏,心中明白,便对张仪道:“请问客官,军爷没收你多少金子?”
张仪应道:“金币一枚!”
荆生从袖中摸出两块楚国锾金,递过来道:“客官请看,在下予你两枚楚锾,权抵你的一枚魏币如何?”
张仪抱拳道:“先生美意,在下谢了。在下只想讨要在下的那枚魏币,莫说你是两块,纵使十块,在下断也不换!”又转对参将,“听闻楚人善于治军,这块金子,还望将军为在下做主!”
参将转望军尉:“客人的金子呢?”
军尉从袖中摸出一块金子,双手呈予参将:“就是这块,请将军查验!”
参将接过,反复察看,并不见稀奇,便递还给张仪,笑道:“客人请看,可是这块金子?”
张仪验过,点头:“正是!”
“既然是你的,可以归你了!”
张仪纳入袖中,朝参将拱手:“谢将军!”复转身,大步走进那队人中。
军尉恨恨地瞪了张仪一眼,拱手别过参将,押上队伍继续前行。
荆生望着张仪的背影,心中忖道:“此人也是怪了,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一口一声在下,定非寻常人物。且此人不顾死活,一心讨要那块金子,想是另有缘故!那军尉恨他入骨??”陡然打个惊愣,略想一下,转对参将,拱手:“将军,在下暂不去馆驿了。眼下尚早,在下欲去膳房一趟,看看下人是否卸完货了。”
参将亦拱手道:“荆掌柜既如此说,在下就不陪了。”又从腰中摸出一块令牌,“这几日查得紧,你拿上这个,就无人阻你了。待事儿办完,你可自去驿馆,在下已经安排妥当。”
荆生接过令牌,谢过参将,到卸货的地方查看一圈,寻人问出扣押过往行人的院落,急赶过去,果见门口戒备森严,满院子都是过关路人。众人或躺或站或坐,皆不知发生何事,个个面呈忧容,但没有谁敢吱一声。
荆生向守卫出示令牌,迈步走进院子,在里面寻找一圈,不见张仪的影子。荆生拉过一名兵士,悄悄塞给他几枚布币。兵士藏过铜子,顺手指指最里侧一间屋子:“想是被关在那儿了!”
荆生暗吃一惊,疾步走向那间屋子,果见房门紧闭,侧耳一听,里面传出沉闷的击打声。荆生急急敲门,好一会儿,房门闪开一道细缝,一只脑袋从里面伸出,正是那名军尉。
军尉这也认出荆生,陡吃一惊:“是你??”
荆生不及他做出反应,用力一推,闪身进了屋子,打眼一看,房中光线昏暗,张仪两手被反绑,口中堵上一块棉布,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人事不省。见有外人来,几名兵士各持棍棒,不知所措。
军尉知他来路,以为是专门查他来的,早已魂不附体,反身关上房门,小声辩道:“先??先生??此人是魏??魏国奸细,在下正??正在拷问!”
荆生冷冷看他一眼,从袖中缓缓摸出一只袋子,啪地扔在地上:“军爷犯不上为这区区一块金子费力拷问了!这点小钱,算是在下慰劳诸位的,军爷与诸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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