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大街上万头攒动。一队甲士押着一辆囚车沿大街徐徐移动,车上站着枷铐在身的商鞅,身边插着几支素幅,上面写着“叛国”“谋逆”等罪名。
群情激动,囚车上被扔满菜皮、鸡蛋、屎块等,木枷上的商鞅更是蓬头圬面,脸上头上到处是沿途围观的百姓抛扔来的杂物。
囚车一路走到咸阳城外,在渭水滩的刑场上停下。
渭水滩上人山人海,似乎整个咸阳都出动了。
在这同一个刑场,商鞅曾一次性监斩七百个违抗新法的人,然而今日,他却也因谋逆罪而依新法在此受刑。
行刑手将商鞅解下囚车,将其四肢与头部用套索套牢,每一个套索引向一辆驷马战车。五辆战车呈五个方向,每辆车上各有一名驭手。
公孙贾坐于监刑台主位,车卫法作陪。监刑台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观刑台,左侧为首席,坐的是甘龙、杜挚等一应官员,右侧则是以陈轸为首的列国使臣。刑场四周,远远地站满看热闹的百姓。
午时将至,第二通鼓毕,场上死一般静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商鞅身上。
商鞅双眼微闭,表情平静,面部满是污垢。
陡然,陈轸起身,离席,一手持酒壶,一手持碗,缓缓走到监刑台前,拱手道:“二位监刑大人,魏使陈轸有一事相求!”
公孙贾看向他:“魏使所求何事?”
“商鞅与轸曾有兄弟之谊,今日永别,轸请以浊酒一爵,为兄弟送行!”
公孙贾扬手:“魏使请!”
陈轸拱手:“谢监刑大人!”便一手提壶,一手持爵,缓缓走向商鞅。
陈轸走到商鞅跟前,缓缓蹲下。
商鞅显然感觉到是他,但眼没有睁。陈轸掏出丝巾,将酒倒进丝绢里,为他擦去脸上的污秽。
商鞅睁开眼睛,看向他。
陈轸席地坐下,斟酒道:“公孙兄!”
商鞅淡淡说道:“陈兄,你来了!”
“来了。无论如何,轸得为兄饯个行才是!”
“鞅晓得。鞅也候你多时了!”
“是吗?”陈轸将酒爵递上,“公孙兄,请张口!”
商鞅张口,陈轸扶起他的头,将爵放他口边。
商鞅一气饮下。
陈轸端起自己的爵,饮下,抹下嘴道:“公孙兄,一壶浊酒泯恩仇,你这喝下了,从今天起,你我的旧账就算扯平了!”
“陈兄可以扯平,鞅却扯平不得。”
“事已至此,公孙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鞅有什么放不下,陈兄应该清楚。从今天起,陈兄夜半醒来,若是看到鞅站面前,大可不必惊慌。鞅不会怎么陈兄,鞅不过是记住了陈兄而已!”
“公孙兄能否说说,这都记住在下的什么了?”
“鞅都记了些什么,朱佗应该禀过陈兄了。”
陈轸吸一口气,给他个笑,竖起拇指:“公孙兄不愧是公孙兄,在下敬服!”又斟酒,放他口边,“来,为你我兄弟的相知相杀,干!”
“相知相杀?”商鞅苦笑一声,“陈兄总是这般高看自己吗?鞅谋的是国,陈兄谋的是家。鞅杀的是心,陈兄杀的是身。”
“呵呵呵,”陈轸笑道,“高看也好,不高看也好,这爵酒咱先喝下。”
商鞅喝下。
“公孙兄,”陈轸亦扬脖饮尽,“此爵饮毕,第三通鼓一响,一切就都过去了。”再斟,举爵,“在畅饮此爵之前,轸想透给兄长一桩心事!”
“说吧,凡是你讲的鞅都会带走。”
“让公孙兄分尸于秦其实不是轸的本愿!轸的本愿是,让秦国废苛法,行仁政,德润天下,恩泽万世!”
商鞅苦笑:“陈兄想得太多了!”
“难道不行吗?”
“你可以试试!”
“轸晓得公孙兄接受不了这个,可公孙兄此前可曾想过自己会在今天身死名灭?”
“在下身可以死,名却不灭,倒是陈兄,灭与不灭就难说了!”
“公孙兄何以这般笃定?”
“陈兄的运气若是足够好,若是还能再活三十年,大可拭目以待!”
“就依此约!”陈轸扳起他的头,将酒爵放他唇边,“公孙兄,这一爵,为在下有个好运气,干!”
商鞅饮下,吧咂一下嘴唇:“鞅在冥境等你三十年!”
陈轸饮过,晃一下酒壶,将壶嘴搁在商鞅身边:“在下的所有情意尽在壶中,请公孙兄一并畅饮!”
商鞅咕嘟几声,一气饮下。
陈轸将酒壶啪地摔碎,朝商鞅深深一躬:“公孙兄,一路走好!”说完一个转身,大步离去。
第三通鼓响。
公孙贾扔下行刑令牌:“时辰到,行刑!”
话音落处,五辆车朝五个方向同时发力。
陈轸捂住眼睛。
商鞅发出的“啊—”在空中只短暂地响了一下,就戛然而止。
一切归于宁静。
复兴殿里,孝公灵前的鸟笼依旧挂着,笼中的小鸟去除一只,余下两只相依相偎。
与此同时,通往韩国的驿道上,冷向的辎车辚辚而行。
车中突然传来老太的声音:“向儿?”
冷向停车,跳下来,走到车前,拉开窗帘:“母亲?”
“我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一声‘啊’字!”
“是谁的声音?”
“好像是鞅儿的,对,就是他的!”
冷向泪水出来,吸一口长气,淡淡道:“是娘听错了,这儿是旷
喜欢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