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是你吗?你魂兮归来了?你又把我忘了?
胜楚衣的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根手指抵在额角,静静看着越来越欢脱的月生。
举手投足之间,与他的怜怜一般无二。
“你为何戴着面具?”
眼看着凤子烨就要取胜,月生激动地像个孩子,随口答道:“我不喜欢这张脸。”
胜楚衣静静道:“还可以,我不在意。”
他声音极轻,月生就只听了个大概,当是戏文里那种人艰不拆的安慰,就也不多想。
等到凤子烨凯旋,夺得一尊黄金爵,所有人呼啦一下,拥了上去,欢天喜地。
却只有凤子烨看到了在最后一排,圣朝的至尊正在勾搭那个街边捡来的傻子,胜楚衣还有意无意地将手臂搭在月生的椅背上,就像将她揽在怀中的模样。
他当下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胜楚衣看着月生艳羡的望着那尊金灿灿的黄金爵,眼巴巴的,想要摸摸的样子。
“你喜欢那个?”
“哈?”月生缓过神来,觉得那是人家辛苦了一上午才得到的,她凭什么说喜欢不喜欢的,于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怪好看的。”
“回头你也夺一个就是。”
“我?”
“有何不可?”
在月生的记忆中,从来没人这样与她说过话,这样看重她,于是顿时有了几分自信,“说的也是。其实刚才凤帝最后关头若是弃了马,以双箭射出,该是能一次夺得两尊才对。”
胜楚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若换了是你,行吗?”
“拉弓射箭的力道和准头大概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不知道如何骑马,说不好。”
胜楚衣没不再说什么,也不告别,忽然突兀地起身,自顾自走了。
身后月生喊道:“喂!你怎么走了?还没聊完呢!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胜楚衣脚下一滞,回头看她,双眼之中,全没有半点伪装。
原来她是真的今日不记前日之事!聊了这么半天,却不知他是谁!
“肃心。”他对她浅浅笑了笑。
月生被这一笑,惊得当下有种魂飞天外的感觉,心头一阵狂乱,暗暗拍胸脯,不能看!不能看!看了会死!
等她回过神来,胜楚衣已经走远了。
接下来的午间休息,空桑的人都在兴致勃勃讨论这一上午他们的陛下是如何的勇猛,这黄金爵是如何的耀眼。
至于月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又不记得事儿,今天结交了,明天就忘了,所以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
月生就自己在兵士奴婢的伙食里拿了个馒头,寻了个僻静的宫室,跃上向阳的屋顶,也不吃别的,只啃馒头。
吃着吃着,她鼻子动了动,好香啊!
一只鸭腿递了过来。
“肃心!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她看到胜楚衣,立刻喜笑颜开。
胜楚衣在她身边坐下,看她手中已经凉了的馒头,“你就吃这个?”
“不然吃什么?”
“为何不去与凤子烨他们同桌用膳?”
“我?我有馒头就够了。”
“尝尝这烧鸭喜不喜欢?神皇殿最好的厨子做的。”胜楚衣看着她,极为专注。
曾几何时,他虽心如死灰,可始终隐约期盼着,有朝一日,她若归来,就能马上吃到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于是选了最好的烧鸭师傅,常年备在神皇殿中。
月生接过去,先啃了一小口,立刻尝到了味道,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吃,该是许久没吃过肉,狼吞虎咽的模样,令胜楚衣心头一阵抽搐。
他的怜怜,该是受了多少苦……!
他的手攥得骨节咯嘣咯嘣响。
月生飞快地将一只鸭腿啃完,嘴上全是油,口中塞得鼓鼓的,含混道:“好吃!你还有吗?”
胜楚衣本是随手拿了一只鸭腿来哄她,就有些尴尬,“没有了。”
月生使劲将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噎得够呛,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啊,太好吃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帮我偷了鸭腿,也是不容易,我也不该要求太多。”
偷……
好吧。
胜楚衣默认了。
月生的确没吃饱,就又就着手上的油花,将馒头啃光,这才有些满足,随手用袖子擦了嘴,再在衣襟儿上抹了抹手,“我吃饱了!舒服!”
她向后一躺,双臂交叠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晒太阳。
胜楚衣静静打量她,怜怜最悠闲自在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她该是她,确定无疑了吧?
“你坐着干嘛?多累?躺下,一起晒太阳!”
“好。”
他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躺下,转头目不转睛地看她,想把这么多年失去的时光都看回来一样。
月生太阳晒得舒服,闭着眼,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是极满足,“我流浪了许多年,旁人都叫我傻子,可是你知道吗?流浪的傻子,其实很开心。”
胜楚衣侧过身,在有点硌的琉璃瓦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她道:“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就没有烦恼,吃饱了就晒太阳,要多逍遥就有多逍遥。”
她换了一条腿在上面,晃啊晃,张开眼,转过脸来对着他笑,“而且,现在,我一直以来想要看到活的芳尊也看过了,人生没什么遗憾了。”
胜楚衣的声音有些轻,“可惜他已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样子。”
月生晃啊晃的腿忽然停住了,“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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