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认识了谷缜?又为何要为他捉徐海、捉汪直?
谷缜又为什么说,若不捉住汪直,你便活不长的。
他若不这样说,我也不会替他去吓唬那些官兵。”
姚晴说罢,转过眼来,瞳子深处秋波流转,关切不尽。
陆渐暗自埋怨谷缜,不该对姚晴说出这些,惹她担心。
但事已至此,只得硬起头皮道:“这些话,说来就长了。”
姚晴叹了口气,道:“那你就长话长说,从我们分别后说起,一点儿也不许漏过。”
她言语温柔,落入陆渐耳中,不知怎的,陆渐鼻间竟是微微酸楚,举目望去,姚晴恰也瞧着她,眸子黑白分明,黑如夜、白如玉,笼着一层淡淡的烟气。
这神情,二人相识以来,陆渐只在姚家书房里见过。
那时生离死别,二人谁也不知道与胭脂虎一战后是生是死,眉梢眼角,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尽缠绵来。
那日的情形记忆犹新,历历皆在眼前。
陆渐不胜慨然,理了理纷乱思绪,慢慢说出三年遭遇:黑天书、宁不空、织田信长、阿市、祖师画像、天神宗、鱼和尚、谷缜……事无巨细,纤毫毕至。
连他自己也觉得过于啰唆,即便如此,却又打心底里不愿隐瞒姚晴半分。
姚晴始终安静聆听,唯有听到阿市的时候,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有些迷惑。
陆渐心中慌乱,侧目看时,却见她神色淡淡的,并无怒色,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述说。
也不知说了多久,灯油燃尽,屋子里一团漆黑。
直到远处传来长长的鸡鸣,陆渐始才说完,屋子里静了下来。
沉默中,他忽觉一只温软的小手探过来,拉住自己的手,放在纤巧的膝上,暖意如水,顺着那手渗来,让他周身热乎乎的,不由嗫嚅道:“阿、阿晴……”
话未说完,忽觉水珠点点,溅在手背,犹有余温。
陆渐吃了一惊,脱口道:“啊呀,你、你哭了?”
姚晴沉默片刻,蓦地吐一口气,涩声道:“宁不空,先害死爹爹,又把你变成劫奴,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饶过他……”
陆渐没料她竟说出这句话,呆了呆,蓦地忘乎所以,伸出手指,掠过她的耳畔,撩开缕缕发丝,抚着滚热的双颊、玲珑的耳珠。
虽说夜间不能视物,但透过“劫手”,仍能在心中勾勒出那梨花带雨的样子。
一时间,陆渐胸中柔情荡漾,喃喃道:“阿晴,阿晴,你这三年,又怎么样呢……”
姚晴身子微微一颤,她素性刚强,即便流泪,也不愿哭出声来。
可不知怎地,这会儿,感受着陆渐温暖的手,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姚晴却没来由一阵虚软。
蓦地眼眶滚热,将脸贴在他怀里,恸哭起来。
其实这一哭,不只为陆渐的遭遇,更为她这三年的寂寞、艰辛、惆怅、凄苦,千般情愫,尽随泪水倾泻而出。
陆渐见她哭得恁地伤心,甚感愕然,连声道:“怎么啦,怎么啦……”
不料他每问一句,姚晴心内的悲苦便增添几分。
她生母为胭脂虎所害,自身长伴仇敌,如履薄冰,久而久之,喜怒哀乐,无不敛入内心深处,偶尔流露,也是假多真少。
然而,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前世的冤孽吧。
每当对着陆渐,她便不能克制心情,这情形令她又是迷惑、又是生气,所以故作冷淡,不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曾几何时,她也想斩断情丝。
可这真情真性,又叫人如何割舍得下。
那一天,真如梦魇一般:烈火,水鬼,还有满身火焰、跳跃挣扎的父亲。
可是一觉醒来,家园,亲人……什么都消失不见,眼前只有碧云黄土,和那个西洋女子漠然的脸庞。
仙碧始终对她十分冷淡,她对仙碧也满怀仇恨,漫漫西行路上,两人竟没说过一句话。
她水毒缠身,辗转床榻,生不如死,却不曾呻吟一声。
只因仙碧就在一旁瞧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笑话。
旅途真是又远又长,有大河高山,有沼泽沙漠,最后总算是到了那个叫做“西城”的地方。
仙碧很讨厌,但她的母亲却很好,不但解了水毒,见她无家可归,又让她做了地部的弟子。
原本这样一来,她心中恨意也少了许多,然而经历种种惨变,她的性子更是孤僻,从来不笑,也不爱说话。
同门的女孩子都讨厌她,排挤她,对她呼来唤去,百般欺侮。
她砍柴、烧水、煮饭、洗衣,就如一个至卑至贱的奴婢,做着无日无休的苦力。
她默默忍受着,却暗暗咬牙,仿佛一条冬眠的蛇,蛰伏在泥沼深处,等待着来年春暖,冰雪融化。
昆仑山一望无际,山风出奇地大,星子也出奇地亮。
她时常独坐山巅,听着狂风呼啸,望着漫天星斗,感受着无边的寂寞。
有时候,她想起从前,却发觉,自从母亲死后,自己便一直生活在浓浓的黑夜里。
尽管锦衣玉食,可自大的父亲、狠毒的胭脂虎、见风使舵的奴婢,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有时觉得,死了比活着好,也曾将白绫挂上了横梁。
只因为上吊的一刹那,想到母亲临死的惨状,才断去轻生的念头。
是啊,一直过得好苦好苦,直到那天,陆渐出现在海边,拍手叫好。
他的纯朴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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