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如今,司裕躺在榻上,闻着扑入鼻中的香味,忍不住就要猜测这顿饭食做了什么,卷在舌尖会是何等滋味。
素来清冷的人,终是渐渐露了馋相。
沈乐容哪能瞧不出来?
每回瞧着少年脸上故作沉静清冷,目光却只在饭菜上打转时,她心里忍不住就能乐开花,做起饭菜来愈发乐在其中。甚至将炖汤的小火炉也搬进了司裕的屋里,摆好烧红的炭,架上放好食材的小锅,等里头咕嘟咕嘟的煮起来,便有香气徐徐散溢。
而后愈来愈浓,诱人食指大动。
司裕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便是再竭力克制,闻着那香味儿也难免蠢蠢欲动,不时瞄向炖锅。
这种时候,便是讨要故事的好机会。
沈乐容的小橱柜里摆满蜜饯,等炖的汤冒出香气,便会丢下手里的活,端着蜜饯盒子进来,就着榻边的躺椅坐了,抬抬下巴让司裕讲故事。若少年敢违约不从,这锅汤自然就没司裕的份儿了,她不止会在香气四溢后将美味独吞,大概还会当着司裕的面慢慢品尝,馋死他!
当然,司裕很守信。
再难的事,他既答应了,定是说到做到的。
只不过自幼沉默寡言,这些年跟人说话时又吝于言辞,讲故事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在生疏极了。见惯生死波澜,弹指间取人性命,曾遭遇的那些波折对如今的司裕而言,都只是平平无奇的风波不惊,讲出来也平铺直叙,毫无起伏波澜。
沈乐容对此也颇为嫌弃。
嫌弃过后,又会追着刨根问底,不为故事本身,只是想知道这少年神秘的过去,想知道他如何熬过那些惊险。
司裕起初不肯透露太多。
问的次数多了,瞧着少女眸中的担忧与关切,到底还是松了口,除了杀人夺命的事之外,旁的事情不再隐瞒她。
沈乐容每次听罢,都会愣怔好半天。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被双亲抛弃后由师父捡回来养着的,比起那些爹娘疼爱、阖家圆满的孩子,身世实在是可怜得很。师父年轻时丧了妻,膝下并无所出,几乎将她当成了亲生孩子,父女般相依为命。大男人忙于治病救人,心思也不够细腻,她懂事些的时候,小小年纪就会操心家务之事,不似别家女儿娇养闺中。
年少时,沈乐容偶尔也会羡慕别家的姑娘,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漂亮衣裙,染着鲜妍可爱的指甲,无忧无虑又娇软可爱。
偶尔跟小伙伴吵架,难免有人骂她没娘。
那会儿她还小,没少为此偷着哭。
师父知道这些之后,抛却平素行医救人的体面和善,亲自登门去那些孩子家里教训,让大人好生管教。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这样骂,她也在师父的庇护下出落成如今的模样。
沈乐容一直很庆幸能遇到师父,庆幸这份来之不易的相依为命,却也很清楚,落为孤儿的孩子有多可怜。
后来行医救人,她也见过许多病苦,从六旬老者到稚弱孩童,在旁人未曾留意的地方,总有人在经历病痛折磨。也是因此,她比同龄的少女多了几分看惯疾苦的豁达与通透,在病苦无常和医者仁心外,竭力让日子过得明媚些。
但再多的见识都不及司裕的经历。
沈乐容从未想过,年幼时的司裕竟过得那样艰难,哪怕一粒饭、一口水,都须竭力去争取,没有任何人能为他托底。
易地而处,她或许撑不过几日。
他却咬着牙关走到了如今。
难怪刚救下来时少年曾那样戒备,浑身剧痛都不吭一声,亦不甚在乎满身的伤痕。
沈乐容既已窥得前因,便知司裕不欲将这些事过分袒露于人。捧着香喷喷的汤时,虽摆了听故事的架势追问不休,却也时时拿捏着分寸。每尝司裕沉默垂眸时,还会以玩笑化解气氛,而后在做晚饭时多添一道他喜欢的菜,算是心照不宣的抚慰。
这些小心思,司裕都看在眼中。
冰封了十几年的那颗心,也似在这座暖烘烘的小屋里,裂开稍许缝隙。
……
山中不知岁月,唯有两人相伴。
临近过年时气候渐而转暖,司裕的伤势亦在沈乐容的精心照料下迅速恢复,连同清冷的眼底,都添了愈来愈多的笑意。
除夕那夜万家灯火,沈老尚未归来,只托人捎了封信。心里说他碰见了旧友要开春才能回来,让沈乐容看顾好自身,若平素碰见麻烦的事或是觉得过年了独自冷清,尽管去寻道长们或是邻近的猎户,他走之前已经打好了招呼。
沈乐容有点失望,却也没法子。
师父就是这样的性子。
年轻时游历四方,腿脚就没闲过,后来收养了她,因孩子太小,不好四处奔波乱跑,便开了医馆暂且安家,顺道收个学徒解闷。十余年如一日的操劳,好容易等到小徒弟长大,又有人能就近照料,他这趟进山后七弯八拐,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恐怕是被束缚太久,要借机好生逛一圈。
这于他而言,也算是自在游荡了。
沈乐容头回独自过年,捏着家书黯然了半天,想着师父在山间自得其乐的模样,又渐而恢复笑容。
何况,她身边还有司裕呢!
少女重归欣喜,瞧着司裕手脚灵便了许多,虽仍不许他四处乱跑,却还是寻个拐杖给他,拉到厨房里打下手。
司裕没上过灶台,收拾食材却颇利落。
——不管是住在万云谷的小屋,还是独自夜行千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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