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怀孕之事虽未有意声张,凤阳宫上下却已浸入喜气盈盈的氛围。因先前谢珽说要办宫宴杀鸡儆猴,须请满京城的命妇贵女们入宫,武氏怕累着阿嫣,便将事情接过来,亲自操刀,安排宴席和邀请等事。
四月初三,上林苑铺开筵席。
时序已是夏初,花团簇簇的热闹春意却还未尽,苑中大片的牡丹初绽,亭台间紫藤葳蕤攀援,一串串浅紫的花苞风铃般细密缀着,阳光下极是悦目。宫门口内侍引路,将绫罗鲜亮的女眷们引向牡丹拥围的永和殿。
尚未开宴,女眷们自可观玩雍容牡丹、明丽苑林,彼此谈笑之间,满苑香风阵阵,有丝竹依约入耳。
待得午时过后,便见阿嫣被宫人们簇拥着姗姗而来,与她同行的还有武氏、谢珽、谢巍和越氏母子。
倒是来得颇为齐全。
女眷们俱已被宫人引入席中落座,见贵人们端然走来,忙站起了身迎候,恭敬行礼后,不免有人暗里打量。
目光多半落在阿嫣身上。
太师府楚家的名声,京城里泰半都知道,先前阿嫣偶尔随同赴宴时也有不少人见过。彼时少女及笄,待字闺中,虽然姿貌出挑颇受赞誉,却还没褪去稚气,并非京城里最惹眼的贵女。谁知转眼之间,窈窕少女竟成了中宫皇后,手握金册凤印,母仪天下。
此刻宫装端丽,薄妆盛容,端然坐在年轻峻整的皇帝身旁,那身高华气度着实令人瞩目。
也让女眷们万分艳羡。
毕竟权势更替,门第兴衰,昔日楚家渐而没落衰微的气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后京城战乱,前朝的皇家被魏津尽数诛杀,公侯高门府邸也多半受了牵连,轰然倾塌。楚家和徐家却因着阿嫣的关系,非但未受牵连,还在新朝蒸蒸日上,颇得盛宠。
新帝之用情,可见一斑。
这般处境谁不羡慕?
更别说谢珽生得姿貌如玉,轩轩韶举,颀长挺拔的身姿衬着剑眉星目、英挺轮廓,实为满京城男子之所不及。先前他被传以嗜杀之名,令人敬惧,旁人多以为他武夫粗陋,凶神恶煞,如今登临御座,手腕纵横睥睨四方,那身气度更引得无数闺中女子芳心暗动、心折不已。
今日赴宴的韶华贵女,有不少是精心打扮过,盛装丽饰而来,存有争奇斗艳博得青睐的心思。
于尚书的孙女自然也不例外。
她甚至有点紧张。
先前宫人来传旨时于老夫人曾打探过,得知今日宴上备有戏班,就在上林苑的牡丹丛旁。那地方修得开阔,既可奏演宫廷乐舞,也可容人献艺——宫中的宴席花样百出,冬至之类的大宴上规矩颇重,似这等赏花宴上,常有皇亲贵女们献舞奏曲,以娱帝后。
自然也有人借此崭露头角,博得锦绣前程。
于姑娘苦练许久,今日既有机会可寻,难免暗中紧张,捏出薄汗。
宴席上首,阿嫣坐赏歌舞。
底下的女眷们藏着怎样的心思,她自然能猜到,但美景如斯,舞乐娱目,实在无需分心。
反正谢珽存心要敲山震虎,断了旁人的念头,于姑娘之流跳得越高,翻船时便越落魄,碍不着她半点事。
安心看戏听曲就是了。
……
舞罢歌歇,场中安静了片刻。就在众女心思暗动,又不敢贸然出头时,谢巍忽然长身而起,衣袍摇动间朝谢珽拱了拱手,说河山渐稳,捷报频传,他一时手痒,欲登台抚奏一曲。
一语既出,惹得满场骚动。
须知谢巍身为皇叔,又战功颇显、主掌京畿,身份地位仅逊于太后和帝后,尊贵显赫之极,亲自奏曲实为难得。且他年逾而立尚未婚娶,煊赫王府里连个孺人滕妾都没有,又生得风姿飒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香饽饽。此刻竟要登台,当真是良机难求。
席中暗自踊跃,谢珽亦颇诧异。
见谢巍宽袖长衫站在那里,目光瞥向陪坐在徐老夫人下首的徐元娥,忽而会意,遂举杯道:“难得三叔有此雅兴,自该洗耳恭听。只怕彩头庸俗,配不上三叔的琴音。”
“那微臣便斗胆求个不俗的。”谢巍未料侄儿如此默契,当即就坡下驴。
谢珽饶有兴致,“想要什么?”
“徐姑娘手里的一幅画。”
声音不高,席末的人甚至都难以听清,但近处众人却听得分明。
霎时间,上自武氏、阿嫣,下至近处的赴宴女眷,齐刷刷看向了埋首品尝果酒的徐元娥。锦衣玉钗的小美人显然没想到谢巍会忽然提到她,抬起头望过来,有点犯懵,意识到谢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后,心头微跳,下意识看向好友。
便听阿嫣轻笑道:“徐姐姐手里有不少好画,不知三叔想求哪一幅?”
“微臣若此刻说出来,怕会惹旁人觊觎,总归是很贵重的。”谢巍卖了个关子,又侧身觑向徐元娥,带着点笑意,一本正经的道:“若徐姑娘不愿割舍,自然不能夺人所爱。微臣以此为彩,图个雅趣罢了。”
这般态度,倒是可进可退。
阿嫣先前便已窥出两人间的暧昧,猜出谢巍此举是由此而生,暗笑之余,向好友道:“姐姐意下如何?”
徐元娥不知怎的脸上一热,目光迅速扫过谢巍。
……
这个春天,她跟谢巍已见过多次。
起初是年节里偶遇,他以名琴相邀,还送了那副她爱不释手的砚台。之后她随祖父前去观琴,谢巍不止盛情招待,还抛出了许多新物件。
也是那时徐元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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