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以铜架撑起,当中借烧酒燃火,形制纹路仿了从前的五熟釜,做得十分用心。
阿嫣许久没吃暖锅,瞧着甚是垂涎。
忙活了一阵,外头笑语传来,过去一瞧,就见老太妃乘着雪轿,在二房婆媳们的簇拥下含笑到了。谢淑也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卷毛小黑狗。
人还未齐,便先在厅前赏花。
武氏遂留嬷嬷照看,带两个儿媳迎出去,陪着说话闲谈。阿嫣没打算到祖母跟前讨没趣,只管跟谢淑逗卷毛小黑玩。
少顷,谢瑁、二房父子和三叔谢巍陆续赶来。
就连谢珽都抽空来了。
这会儿浮云尽散,晴日当空,照得檐头积雪熠熠生辉,衬以迎风怒放的百余株红梅,浑如琉璃世界。女眷们围着老太妃,正在雪中赏梅,各自绮罗华采,锦衣绣服。
当中最惹眼的便是阿嫣——
她穿了昨日送的那件披风,羽纱缎面,金线彩绣,袅袅婷婷的身段站在红梅旁,云鬓花颜,娇艳照人。虽是新婚之妇,却未失少女娇憨,这会儿正与谢淑折花逗狗,好似闺中姐妹。
比跟他在一处时活泼多了。
谢珽目光稍驻,瞧她笑眯眯的模样,嘴角竟自微微勾起。直到走至跟前,才恢复惯常的冷硬沉稳之姿,问候祖母长辈。
除了谢琤仍在书院每回,旁的都已齐了。
武氏便笑道:“人都齐了,入席吧。”
一群人呼啦啦进去,各自入座——两位太妃各据一案,由嬷嬷添酒挟菜,谢巍和谢淑尚未婚娶,都是单独坐着,谢瑁、谢瑾和谢珽都拖家带口,各自坐了一桌。
敞厅筑在梅花间,四面设有窗槅,卸去后可坐观红梅白雪。穿厅而过的寒风被锅中腾腾冒出的热气驱散,倒也不会觉得冷,仆妇添了暖酒,而后依着吩咐将各自想要的小份菜碟端到跟前,由各自亲手涮煮。
阿嫣既为人妇,自不好偷懒。
五尺长的小案上摆了各色菜碟,她依着谢珽的口味,将肉片菜蔬放入三格里,又让仆妇取碟糕点过来,磨牙用。铜锅底下烧酒慢燃,锅里渐渐沸了,阿嫣估摸着火候,捞出来放进谢珽盘中,“这肉是腌过的,煮得老了不好吃,殿下尝尝。”
谢珽依言尝了,果真不错。
筵席刚开,几个孩子跑来跑去挑喜欢的菜色,还亲自捧给长辈,哄得老太妃很是高兴。
谢珽瞧她一双眼睛只在锅里打转,挟肉涮菜的动作颇为熟稔,不由道:“在京城时也常吃暖锅?”
“每年一两回,尝个鲜罢了。”
阿嫣说着话,敛袖伸手要去捞虾丸,谁知梅林间忽有疾风吹过,将热气拂乱。阿嫣光顾着肉丸没留意,被那热气触到手腕,不由轻吸了口气,赶紧缩回来。
谢珽眸色微紧,下意识牵住她的手,将衣袖撩起,就见皓腕雪白,如凝霜雪。
好在躲得快,没烫着。
帐中玉手纤软,柔若无骨,他虽曾在夜里碰到过她的腰肢□□,却还是头回牵她的手。那样温软的触感,酥酥麻麻的爬进了心底。
谢珽眸色微动,见小姑娘悄然收回手,似有些不太自在的赧然,自觉过于紧张了,清了清喉咙,取筷箸挟了两个肉丸给她,又道:“还想吃哪个?”
“鱼片、鸽子蛋。”阿嫣低声。
谢珽依言挟了给她。
风过梅林,铜锅里热气蒸腾,两人间似陷入某种微妙而暧昧的尴尬。
谢瑁的声音便在此时响起,“今日这筵席,人似乎并不全。琤儿在书院里,不好告假过来,倒是表妹闲着无事,怎么没过来?祖母,莫非她是病了。”
仿若闲谈的语调,似随口一提。
老太妃原本含笑赏梅,被这话触动伤心事,伸向铜锅的筷箸顿住,悠悠叹了口气,垂目不语。
旁边武氏便道:“她在红芦馆,暂未过来。”
“这事我听说了。表妹思念姑母,说是要迁到那边闭门半月。如今时限已过,怎还不见她露面?府里难得齐聚,让她孤零零在屋里坐着,岂不冷清?我听说她之所以迁走,是因得罪了王妃?”说话间,那双狭长的眼睛扫过阿嫣,而后望向武氏。
阿嫣挟菜的手不由顿住。
她听田嬷嬷提过,谢瑁的生母当年是难产而死,谢瑁也由此落下腿疾,自幼长在轮椅上。武氏嫁过来后对他视如己出,每尝他病了,都会衣不解带的照顾,也曾寻医问药想治好他这腿疾,只可惜心血空费,并无起色。
照理说,谢瑁当感激才是。
但不知怎的,他对武氏似乎始终有隔阂,性情也颇阴冷,不甚与武氏亲近。
武氏原也不是要讨好谁,当初尽心竭力的照顾教导,无非念着他是谢衮的骨肉,又自幼丧母落了腿疾,瞧着于心不忍。等他安然无恙的长大,满腹才学,又涉足政务有了羽翼,便也放了心不做强求。
如今抱了孙子,长媳越氏也颇恭顺,武氏又琐事繁忙,母子俩便愈发疏远。
此刻谢瑁忽然提起此事,语气不算太好。
武氏坐在上首,面色微沉。
……
身在王府久居尊位,武氏其实也很清楚,这府里各个都是人精,即便互为骨肉瞧着亲近,到底各有子嗣,前路不尽相同。
有爵之家,兄弟相争原就是常事,哪怕谢珽如今已能服众,想让叔侄兄弟尽数归心,天皇老子都未必做得到。即便在后宅,彼此安插眼线打探消息,暗里的风波她都知道。
惩治秦念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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