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桃脸在顷刻间变得通红,她的语言功能忽然失灵,如同卡壳的机器。
她只能僵硬回复:我在上班。
对面停了一会:你想什么呢。
蒲桃摸摸一边面颊,急忙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哪里是什么都没想,分明早就浮想联翩,想入非非,非分之想,痴心妄想。
云间宿也许在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蒲桃脑袋轰了一下:没,没有!无论你想干什么或者我想干什么,我都还在上班。
云间宿仍慢条斯理:我只是好奇,你有想过我长什么样吗?
蒲桃也学会了他擅长的来回推拉聊天模式,甚至于还有青出于蓝的趋势:那你呢,你想象过我的样子吗?
她敲下这段话时,整个人都梗起了脖子,因为底气全无,只能依靠肢体强撑。
云间宿答得飞快:没有。
蒲桃:没有?
云间宿:但现在开始想了。
云间宿:因为你提醒我了。
蒲桃:……
她心猛跳起来,剧烈得令她窒息。
她体内的逃避因子开始发挥效力:还是别想了。
她习惯性后退:我可能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云间宿“嗯”了下:你知道我想的什么样?
蒲桃不慎自信:反正不一样。
云间宿说:我白天听到一个说法,说人都是视觉动物。
蒲桃生怕他提出面基邀请,忙不迭否定:我不是,我是听觉动物。
云间宿问:你意思是,只听到声音就行?
蒲桃感觉自己走在送命的路上,可她真的开始惶恐了:暂时是这样。
她是说,如果让她和云间宿面对面说话,她肯定就是个怂包,半个字都吐不出口,绝不会像网络上这么应付自如,舌灿莲花。
那边遽地安静了。
蒲桃惴惴不安起来。
过了会,男人终于来了消息,打消她猜疑。
他说:你几点下班。
蒲桃长吁一口气,瞥了瞥显示器右下角时间:估计要九点。
他又问:什么时候方便?
蒲桃说:十点半吧。
蒲桃如猎物般警惕:要做什么?
云间宿不假思索:可以语音吗,或者给我你的手机号。
蒲桃心脏一下子被攥紧,呼吸都不畅。
不要啊。
她差点捶桌,她声音很不好听,所以她不敢也不愿这么快暴露自己。
她担心,云间宿一听见自己说话,就幻想破灭,真的再也不理她。
嗓音好听的人,应该也会喜欢嗓音好听的人吧,就像牙医也会找个有着完美口腔的另一半一样。
蒲桃没有回复。
她早该猜到会有这一天,要原形毕露,要全盘托出,要被掀掉伪装。
可是这一天,可不可以来得晚一点啊。
蒲桃欲哭无泪,端着手机,好像握着一块烙铁,把她心尖都烫伤。
之后,蒲桃做了一件自己最讨厌的事,就是装死,逃避问题,技术性人间蒸发。
回家路上,她七上八下,心被吊到万里高空,随时能摔个稀巴烂。
云间宿也没有再找她。
回到公寓,蒲桃没吃东西,洗漱完就陷进床褥,盯着天花板发傻。
她莫名觉得,自己这段还没正式开启的网恋就已经宣布夭折。
心好痛哦。
蒲桃抽了下鼻子,这一天,太大起大落,白日入云端,深夜进泥潭。
她要是有那种明快甜美的少女音就好了。
蒲桃暗自伤神着,握起手机,盯着对话再也没有多起来的聊天框,想做点什么来挽回,可又不知道如何恰当。
她打开淘宝,开始搜变声器。
显示结果倒是不少。
她忍不住讥讽自己,蒲桃,你,一个女的,想用变声器,要把人笑死吗。
看了一圈买家评价,她落寞又头大。
痛心疾首地坐起身,她又溜回微信。
踌躇了好一会,她一下一下叩字,低微发问:你睡了吗?
看到男人回复时,她心直抽搐。
他说:没有。
尽管这两个字,在她的脑补里,好像敲碎两块冰,冷飕飕刮过她脸颊。
她觉得他好像在生气。
但愿只是她多想。
蒲桃抿了下唇:那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自卑情绪来得无缘无故,却又在意料之内:你是听觉动物吗?
云间宿:不是。
蒲桃心口敞亮了些:不是?
云间宿:嗯。
蒲桃:那为什么要跟我语音打电话。
云间宿:……
他的省略号令人费解。
云间宿要被气笑:你是啊。
原来是因为她,蒲桃却快哭出来了,起伏难定的心潮折磨她到现在:语音的话,我可以不说话吗?
云间宿:说说原因。
蒲桃不打算再回避:坦白告诉你,我刚才在搜变声器……很好笑吧,因为我觉得我声音不符合你取向,怕你失望。
她认真而坦诚:我听了你所有广播剧,跟你配戏的女主都很可爱,声音也很好听,而我不是。
程宿完全失语。
从看到“变声器”三个字开始,他就在笑,本来她的无故失踪让他生出了一些无措与恼意,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一扫而尽,荡然无存。
他之前也对自己取向一无所知。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秒,这个夜晚,他终于豁然开朗。
他果然是个感觉动物。
估计是没及时得到回复,对面又小心发问,好像轻扯他袖口一下:……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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