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乃在于,此时此刻,能这么看着他真好。
此时此刻,唯我一人能这么看着他真好。
没来由的,她脑子里想起娘亲哼唱过的那首童谣,那歌词她忽然就懂了,那分明是凄楚中透着欢喜,期盼中透着艰辛:
苍苍黄天,茫茫下土,
凄凄鸠鸣,交交桑扈,
有怀一人,明发不寐,
辗转反侧,我心思慕。
曲陵南不知看了多久,然后默默拭去眼泪,转身离去。
她在这一刻不知为何退缩,大概是适才美景触动了心中几分的自惭形秽;大概是心绪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她满心俱是欢喜无限,千言万语,然真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觉得言语无力,无从诉说。
又或者,所有缘由,皆不成缘由,她只是在天不怕地不怕之余,忽而一种生出浓烈而陌生的悲伤。
原来欢喜之尽头就是悲伤。
这样的师傅,好看到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正因为如此,反倒要退后一步,不能再往前。
就这么看一两眼便够了,人要知足,她自小没爹教导,没娘疼爱,直到与师傅相遇了,她才真觉着那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她与亲生父母缘分太浅,可她有师傅便够,师傅才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他还这么优秀,天资纵横,众人倾慕,这样的人,便是你将全天下的好捧到他跟前给他都是有应当。
然而,纵使你真能将全天下的好塞给他,又与他何干呢?
曲陵南忍不住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自有因缘,半点不能强求,今时今日,她曲陵南能做孚琛的弟子,这便是他二人今时今日的缘法,喜欢看师傅,不意味着要师傅也喜欢看自己,这是俩回事,可万不能混为一谈。
她呼出一口长气,抬头望天,天空壮阔,无边无际。
这满目春光,明媚鲜艳,放眼高空,恨不得振翅飞翔,可惜身无双飞翼,却有一线灵犀,与天地交汇。
她心忖,在这样好看的景色中见着那般好看的师傅,自己的运气真好。
或许,这样便足够了,不是么。
曲陵南不知道的是,她刚一离去,孚琛就住了剑。
他修为已至元婴期,神识早已遍布浮罗峰峰顶方圆数十里。
曲陵南一跑出来,他便已知晓,在这个傻徒弟发呆的时候,他已然用神识从上到下将她扫了一遍。
他一扫之下便知,曲陵南修炼《天心功法》已见成效,他与师尊、云埔童子皆无法重塑的练气期弟子丹田,左律那个老东西给的一本普通功法,竟然真的奏效。
孚琛微微皱眉,左律的强悍,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个老东西能徒手拗断道微真君的北游冰剑,能一手透过自己的紫炎刀卡住自己的喉咙,甚至涵虚真君、戒律堂、讲经堂三位琼华派耆老联手,都不过陪他玩玩而已。
自己呢,穷其一生到底有无可能跟他一样,甚至于超过他?
孚琛目光深沉,灵力运去,紫炎火瞬间将整柄剑烧成灰烬。
他手一扬,灰烬散于风中,孚琛眼看着灰飞烟灭,面上无一丝表情。
他随后转身,缓缓步入屋舍。
自他上次凝婴雷劫凶猛异常,几将浮罗峰顶主殿偏殿一概劈塌,他凝婴成功后,施法移去断梁碎石,然昔日的巨构华屋,终究是荡然无存。
孚琛并不在意这些,他也懒得去重建琼楼玉宇,昔日殿后还有数间简室没遭殃,他与曲陵南便一人一间,住了进去。
断垣残壁间有一块被削得七零八落的巨石,据说当日众练气期小弟子以为他渡劫失败,被压于巨石之下,便一人一招妄图将这块大石头挪去。
孚琛初初听得,还诧异一人犯傻便罢了,怎的一众人全都犯傻。
这些小弟子都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元婴修为还能被压在巨石下无法可想?
可云埔一番话令他无法嘲讽这群脑子一热尽干蠢事的小孩子们。
云埔道:“那是陵南带的头。
陵南彼时身受重伤,然仍妄图以肉掌推石,众人感念其孝心,这才众志成城。”
他眼睛一瞪,骂:“你可别出言讥讽啊?
也不想想你那个傻徒弟是为了谁。”
孚琛心中一面不以为然,一面却有种奇异的微微颤动,是啊,他向来晓得自己收的这个徒弟有些与众不同,可没曾想,她是与众不同的傻。
孚琛所居静室与曲陵南的隔了不远,仍能听得那边朗朗的背书声。
孚琛侧耳一听,听出了她在背诵《琼华经》。
自她身子好转以来,每日必读《琼华经》一遍,这据说是涵虚真君给她吩咐的功课,孚琛最了解涵虚真君,散漫随性,宽和温柔,他布置的功课,弟子们若不爱诵读,涵虚真君也从不苛责。
如昔日的自己与玉蝉,哪个不是将这废话连篇的《琼华经》抛诸脑后,可自己的傻徒弟却一丝不苟,将之背得滚瓜烂熟还不罢休,还要温故知新。
倒好似这《琼华经》乃无上功法一般。
孚琛听着听着,没来由有些心烦,他站起身,信步来到曲陵南屋外。
曲陵南摇头晃脑背得正高兴,冷不丁一抬头,见到他吃了一惊,随即脸突然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师,师傅。”
孚琛皱眉问:“见着为师一脸心虚模样?”
曲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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