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一铜瓢热水,丁焱焱又觉得怪异,又怀疑不卫生,犹豫了一阵,但她实在太渴,也就顾不得太多。
这功夫,凌雪峰拿手为水搧着风,挥手不是挥扇子,哪有什么风,不得已就改为嘴吹。
丁焱焱急了:“唾沫星子都吹水里了!”
凌雪峰停下吹气。
她夺过瓢来举起就喝。凌雪峰还没顾上说小心烫,一大口热水已经喝进嘴里,她烫得“哎哟”一声惨叫,呲牙咧嘴地瞪着他,就把手里的水瓢丢掉。
凌雪峰眼疾手快,伸出双手将瓢接住,但已经有少半瓢水洒在他手上,又往地上滴答。
他忍住疼,把瓢稳住,继续用手搧风。
幸亏经过这一番折腾,水温已经不像刚出锅时那么高,凌雪峰只是被烫疼烫红了,手倒还没烫伤。
他把铜瓢倒换到左手上,继续用右手搧风,丁焱焱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心里五味杂陈,有一丝厌恶,又有一丝感动。
搧了几分钟,凌雪峰估计水温差不多了,就抿了一小口,感觉热水已经变成了温水,就又递给丁焱焱。
她有些心有余悸地接过来,往手指上倒了一点,试了试,确定真的不烫了,这才把喝了一小口。刚刚咽下,又皱起了眉头:“这水怎么是咸的?”
凌雪峰说:“这是贫困山区,水都是又苦又咸又涩。”
女人点了点头,证明凌雪峰所言非虚。
丁焱焱撇着嘴,分了几次,把水喝了一大半,然后把铜瓢递给凌雪峰。
凌雪峰把铜瓢底儿上的一点水喝完,又把铜瓢递给女主人:“谢谢大嫂!”
突然听见肚子里咕咕叫了一声,他又想起丁焱焱在半路上就喊饿了,于是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女主人:“大嫂,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省城来丢了,现在我爱人特别饿,有什么吃的没有……”
凌雪峰一面说着,一面想,幸亏天色已经昏暗,要不然,自己又红又厚的脸皮,早已让人看见了。
都是为了你,要是为了自己,我才不会当乞丐呢,他看了丁焱焱一眼。
丁焱焱却没有看他,眼睛直往地上看,嘴里尖叫着:“别舔我!天天吃屎的东西,别舔我!”
原来黑狗看主人热情招待客人,已经对客人产生了认同感。它想用舌头表示亲热,就舔丁焱焱,想不到被她一通呵斥,黑狗也有些无趣,就转而去舔凌雪峰了。
女人静静地观察着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了句:“我们这里穷,没啥好吃的,有黄米干饭和黑面饼子,你们凑合吃点。”
然后撩起门帘,把他们让进屋里。
这半窑半房的屋子,里面一片昏暗。
女主人嚓一声划了根火柴,点起一盏煤油灯,屋子里立即弥漫起一股煤油味,丁焱焱打了几个喷嚏。
一灯如豆,凌雪峰观察着空荡荡的屋子,没有柜子,没有桌椅,更没有电器,两间房子一间当仓库,一间当卧室,那孔窑,由于年代太久,怕它塌了,就改做了厨房,同时堆放一些不常用的杂物——毕竟人在厨房里呆的时间,不如在平房里的时间多,万一窑塌下来,也不容易砸着人,不容易埋掉粮食。
凌雪峰一面惊讶这里的贫困,一面又想这样的村庄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女大学生,却又因他的缘故,弄得差点失去学籍,自己真是这里的罪人,一个两手空空、一见面就要吃要喝的罪人。
女主人安顿两口子在卧室炕上坐下,自己去外面柴堆上抱回一捆柴,放到锅台跟前,还没顾上生火,听见一声幼儿的啼哭。
女主人就留下凌雪峰,自己赶紧去把孩子抱过来,一边喂奶,一边指点凌雪峰添火。
那是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名叫帆帆,穿着开裆裤,哭声特别响亮,一面吃奶,还一面斜眼偷看着凌雪峰。
凌雪峰自从小时候被父亲狠揍以后,对火生出莫名的恐惧,加上去乡下爬上土窑蹦跳挨过骂,在窑里烧火做饭,总有些提心吊胆,心想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万一窑塌了怎么办?
黄米粥是早已做好的,盛在一个小铁锅,至于黑面饼,需要现烙。烙饼不需要太大火,女人又问凌雪峰会不会擀面?
凌雪峰点头,这两年他已经被妻子训练成了厨师,更何况案板上有一大块现成的面,就在煤油灯光下,过去推开擀杖就擀。
一大块黑面很快擀成了十来个碗口大、筷子粗的饼子。
女主人观察着凌雪峰的熟练手艺,不由赞叹:“还是城里好啊,男人都会做饭。”
凌雪峰还没顾上回答,背后传来丁焱焱酸溜溜的声音:“城里男人虽然会做饭,但也爱跑骚啊。”
凌雪峰假装没听见,把饼子挨个在大铁锅里摆了一圈,生怕烙得太焦,他挨个翻着。
很快,土窑里面香四溢。
饼很快烙好,女主人已经喂完了奶,从炕角拉出一个四方四正的小炕桌,搬到炕中央,凌雪峰把饼和粥端上桌。
她又从咸菜缸里捞出半颗酸白菜,切成丝,放在一个盘子里,又用一个大铁勺烧了一点油,趁热浇在上面,拌了拌。拿了三双筷子,端上卧室的炕桌。
这些全部端上来的时候,丁焱焱已经吃完了一张饼,而帆帆也抱着一张饼在那里啃。
女主人和凌雪峰也开始吃了,她还不断给丁焱焱夹着菜。
黑狗不断摇着尾巴在地下打转转,嘴里发出唁唁的声音。
女主人掰了一块饼,往地上一扔,黑狗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准确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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